「和你姑姑和三姨她們打好招呼了,初四我們就回去,不在你這兒多待。」一直沉默的鬱鴻這次搶在了周舟前麵,她瞥了眼周鬱,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說:「她,沒事吧?」


    周鬱一怔:「誰?」


    平日裏訓人半小時不打一句磕巴的鬱鴻,被周鬱的一個「誰」整的不善言辭了。


    「女朋友」三個字對她來說太燙嘴了,鬱鴻偏過頭,陰著臉說:「你對象,剛不是說在醫院嗎?感冒還是發燒?」


    周鬱苦笑了下,腹誹道:「要真是感冒發燒這麽簡單就好了。」


    「癌症。」


    周鬱輕輕的一句話,把沙發上的兩個人震愣了。


    良久,鬱鴻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該說些什麽,但周舟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的理智拉了回來——她這次來上華不是和周鬱吵架的,是來解決問題的。


    鬱鴻深吸了口氣,道理都懂,但心裏的火實在壓不下去,最後那句七姑六婆的共同疑惑以和它並不配套的柔和語氣脫口而出:「我是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孩子是怎麽想的。」


    周鬱沒有回答。


    鬱鴻喝了口茶,捧著茶杯的手在杯壁上摩挲著,像是在給自己加油打氣一樣,良久,她才開口說:「那天和你打完電話,隔天我去找林逸那個孩子了。」


    周鬱怔住了,再抬頭,她發現鬱鴻的眼睛已經紅了。


    但驕傲如她,鬱鴻側過臉把眼淚憋了回去:「你不愛玩遊戲也不迷電視劇,咱們家條件那時候也不是很好,家裏還沒有電腦,你也沒什麽網癮,成績也一直挺好的,我和你爸那個時候忙,覺得你一直是個比較省心的孩子,很多事上就沒有注意到。」


    鬱鴻說著,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聲線顫抖了下。


    她對周鬱向來高標準,嚴要求,她想周鬱以後的路好走一些,這難道是錯的嗎?


    周鬱是她唯一的女兒,她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她能有光芒萬丈的前途,她那麽愛她,為什麽周鬱連受欺負了這種事都不敢告訴她?


    往事已經隨煙散,林逸都已經從當年被欺負成孫子的小胖子進化成了相親市場上的香餑餑,她現在追問周鬱當年被欺負了為什麽不和她說,已經太晚了。


    這相當於把周鬱好不容易快要癒合的傷疤再一次撕開當眾淩遲。


    時間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沒有辦法撫平過去歲月裏的傷口,卻可以給所有的不甘和遺憾一份統一的良藥——那都已經過去了,而你還在。


    那些曾經以為熬不過去的歲月都已經過去了,生活依然繼續,我們在這條路上繼續前行著,這便是最好的結果。


    鬱鴻深吸了口氣,把紅茶放到了茶幾上,抬眸認真地望著周鬱,柔聲說:「小魚。」


    周鬱站在一邊不知所措,這是鬱鴻第一次叫她的小名,也是她們相識二十五年來無數次爭吵中鬱鴻第一次低頭:


    「當年你受了那麽多的委屈,寧願選擇自己扛著,也不願意和我們說,這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和你爸的問題,可笑的是,這麽多年我竟然絲毫沒有覺得自己那裏做的不好,反倒是一直覺得你太不懂事了。」


    「這話雖然和肉麻,但我從小就教你知錯要改,不能到了自己這裏就不算數了,」鬱鴻說,「媽在這和你說一聲對不起,你原不原諒都行。」


    周鬱怔在了椅子上,直到眼淚落到了手背上才回過神,毫無形象可言的哭了出來。


    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和被抑鬱和躁狂輪番折磨的痛苦一起隨著眼淚發泄了出來。


    她緊緊地抱著鬱鴻,鬱鴻紅著眼圈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周舟已經和有眼力見的去了陽台,伴著白色的煙圈內心一片輕鬆。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衣服上都是眼淚了,快去換了,」鬱鴻籲了口氣,幫周鬱把眼淚拭幹,「餓不餓,我去給你做口吃的。」


    周鬱抽了抽鼻子,緩了一會兒,悶聲說:「有點餓了,但吃不進去了。」


    鬱鴻:「我給你帶了箱牛奶,給你熱一包吧。」


    周鬱換好衣服就看到鬱鴻正在把牛奶往茶幾上的暖黃色馬克杯裏倒,忙說:「媽,那個杯子不是我的。」


    鬱鴻一愣,訕笑了聲,說:「你們都住一塊兒了,還分這麽清啊。」


    周鬱認真地糾正道:「我不介意,我是怕媽你受不了。」


    鬱鴻:「......」


    ——你要是怕我受不了不告訴我多好?!


    「明天我去看看那個孩子。」鬱鴻把牛奶遞給周鬱,這次換周鬱慌了。


    「媽...」話音未落,鬱鴻女士就已經猜到了周鬱擔心的事了,打斷道:「你媽我看起來像是來棒打鴛鴦的嗎?」


    周鬱試探地問:「您,不是嗎?」


    鬱鴻少見的仁慈差點繃不住,好在周鬱見好就收,嘚瑟完就給鬱鴻遞上了台階:「媽,她是病人。」


    「嗯,」鬱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很超出我的預料。」


    周鬱:「......」


    「你爸這兩天一直家裏給你當說客,」周鬱聞言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周舟,周舟也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兩聲,這一咳嗽就給有火沒處撒的鬱女士提供了發泄途徑,「你咳嗽啥?嗓子裏長頭髮了?」


    「沒,幹的,上華太幹了。」無辜成為滅火器的周先生也不敢反駁,重操舊業躲到陽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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