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怎麽也想不起何時有了這麽個約定。


    溫桓按了按她的眼尾,不留情麵地說:「醒醒。」


    溫桓可真執著啊。


    小少女困得不行,抱住溫桓的脖頸,耍賴一般:「溫桓,天都沒亮。」


    她腕骨上的綢緞軟綿綿地垂在溫桓的頸窩。


    溫桓的眼睫顫了顫。


    第64章 縱容 不是不喜歡,而是貪念入骨,泥……


    然而, 他們最終沒能看成雲霞。


    今日是個陰天,天邊壓著團團陰雲,看上去像是要下雪。


    這樣的冬日在南疆並不常見。


    溫桓垂著眸, 將小少女抱到院中的鞦韆架上。


    這原本是烏圖做給宋昭的, 可是宋昭一次都沒有坐過, 這裏也就荒廢下來,上麵爬滿枯朽的藤蔓。


    現在,上麵的藤蔓已經被十分耐心地清理過, 一旁刻了朵開得正好的太陽花, 看上去一派生機。


    「上京有消息了嗎?」沈姝仍舊有點困,歪頭靠在鞦韆架上,鬢間的流蘇簪晃來晃去。


    她的身上裹了很厚的披風,這裏不比京城,冬日並沒有那麽冷,大概是太暖和了, 她的頰邊生出兩團的紅暈。


    溫桓說:「宋昭沒什麽大礙。」


    聽到這個消息,沈姝很輕地鬆了一口氣,麵上露出些歡喜神色。


    其實這件事對於溫桓而言沒什麽好歡喜的, 宋昭沒有大礙, 就意味著杜煙得到了魯班書。


    這是杜煙這十餘年裏最大的心願,她的愛恨極端,得到魯班書後, 最後的不甘和羈絆也沒有了,說不定會做出什麽。


    但是, 溫桓抿了抿唇,漆黑的眸中也跟著浮出些笑意,盡管目光依舊冷淡得沒什麽溫度, 不過他很好地掩飾過去。


    他十分努力地學習人間的規則,試圖讓自己變得像常人一樣。


    溫桓的右手指骨上還繞著紅綢,昨日離開時,他不得不暫時地將它解開,今日一早,他又重新把它係牢。


    這截紅綢將兩人羈絆在一起,看上去是將沈姝困在了他的身邊,事實上,被困住的更像是溫桓。


    早上拾起紅綢時,他眼底的神色執拗又脆弱。


    溫桓並不知道如果沈姝抗拒,他會怎樣做。


    可是,沈姝十分自然地縱容了他的貪念,幫他在指骨上係了個很小的蝴蝶結。


    她還睏倦著,蝴蝶結係得歪歪扭扭的,暖融融的指尖劃過溫桓的腕骨,帶起一片很輕的癢。


    溫桓看著繞在指骨上的紅綢,眉目幽深。


    沈姝忽然握住他的腕骨,溫桓一怔,任她拉著自己坐下。


    小少女十分慷慨地分了一半披風給他。


    「你的手好冷啊。」她眉眼彎彎地望著溫桓。


    溫桓貪戀這樣的親昵,他垂下眼睫,抿著唇克製著心底的貪念。


    可是,貪念一朝生出,並沒有那麽好克製。


    他的眼睫顫了顫,收回視線,看著抱住自己手腕的一截纖細手臂。


    他原本是麵無表情的,現在倒是有些像如臨大敵。


    見他沒有反應,神色還嚴肅,沈姝的腳尖在地上輕點,鞦韆吱吱呀呀地盪起來。


    沒有髮帶,她的烏髮隻好散在肩頭,有一縷貼在溫桓蒼白的肩窩。


    「你不喜歡嗎?」小少女看上去有些沮喪。


    不是不喜歡,而是貪念入骨,泥足深陷。


    這幾天中,溫桓想起了越來越多的記憶,夢境中的情景愈發清晰。


    可是,他始終沒有想起那一日,小少女踮腳抱住他的脖頸,拿羞澀又歡喜的語調說喜歡。


    或者說,也許溫桓的潛意識中並不相信,會有人跋山涉水而來,沒有任何理由地偏愛於他。


    溫桓很小的時候就明白要收斂情緒,歡喜過甚其實是很危險的情緒。


    但此時,看著沈姝沮喪的模樣,他牽動指骨上的紅綢,神色無奈又脆弱。


    「喜歡。」溫桓很輕地說。


    得到他的回答,沈姝歡歡喜喜地將鞦韆盪得更高一些。


    溫桓牽起沈姝的袖擺,她手腕上的赤玉佛珠和烏木手環晃來晃去。


    見溫桓漆黑的瞳仁落在赤玉佛珠上,沈姝笑吟吟地給他講:「這個是我從三四歲時就一直戴著的,小孩子的腕骨細,得纏兩三圈才能勉強不掉。」


    「有一次,我把它弄丟了,結果...」


    「哭了鼻子?」溫桓饒有興致地開口。


    「沒有,我一個人找了好久,急得不行。」沈姝輕飄飄瞪了溫桓一眼。


    溫桓遺憾地說:「這樣啊。」


    她看上去很喜歡這串赤玉佛珠。


    沈姝想了想:「小時候母親說,帶著這串佛珠,能得到神明的祝福。」


    「其實這虛無縹緲極了,但是自那時起,我總是相信它能帶來好運。」


    溫桓捏了捏那串佛珠:「會的。」


    就算沒有神明,還有惡鬼。


    *


    今日,他們無論如何也得往南巫去了。


    臨行時,溫桓把那幾隻兔子也帶上了。


    其實這怪異極了,但是溫桓一向懶得理會亂七八糟的規矩,隨從的人見怪不怪,倒也沒多詫異。


    天邊仍舊陰沉沉的,看起來是醞釀了一場疾風驟雪,卻遲遲未下。


    馬車上,阿凝興致勃勃地說:「姝姝,聽說南疆有座桃花寺,裏麵供奉的是桃花娘娘,這裏的很多有情人都會去那裏,在桃花娘娘麵前許願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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