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並不能牽動他的情緒,那時他聽著杜臨喋喋不休,隻在心中盤算,明年的鹽運該出些岔子了,杜臨的烏紗帽也不必再戴。


    不過既然楚行之來道了歉,那麽這個帳就得算得再仔細些了,因為他更不快了。


    如果知道溫桓心中所想,小楚公子的腸子怕是都要悔青了。


    道完歉,楚行之看了看沈姝:「方才我遇見明珠閣的人,說是衛閣主不放心,問你怎麽去了這樣久。聽說你還在溫府,便托我捎你一程。」


    溫桓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


    有了楚行之,這個除夕夜倒是熱鬧了,熱鬧得讓人不悅。


    煮好的餃子很快被端了進來,原本隻有溫桓和沈姝,餃子裝成了兩碟,此時多了楚行之,就得另分出一碟。


    沈姝另取了雙新筷子,把餃子端下去分。


    餃子熱氣騰騰的,各個煮得滾圓,分到最後,她夾到了隻有點扁的餃子。


    是那隻包了鬆仁糖的。


    沈姝的手一頓,片刻後,將這餃子放進了溫桓的碟中。


    雖然沒人知道,但是這份偏心讓她的頰邊生出團紅暈來,把餃子端過去時,她愧疚地看了楚行之一眼。


    三人低頭吃餃子,楚行之是個愛熱鬧的,見沒人說話,便開了口:「我來時,瞧見有許多小孩子提著燈在外麵玩。」


    沈姝說:「是嗎?」


    「是啊,京師有個習俗,小孩子要在子夜時分掛一個桃符,掛得越高,第二年便長得越快。」


    沈姝偏頭聽楚行之講,這習俗倒是有趣,她從前並沒有聽說過。


    溫桓眉眼冷淡地夾了隻餃子,咬開時,裏麵流出滾燙的糖汁,和夢中的一模一樣。


    他愣了愣。


    沈姝的餘光看到他夾起了糖餃,笑著說:「隻有一個糖餃,你的運氣可真好啊溫桓。」


    溫桓抬眸看著她。


    沈姝催促:「得都吃下去,這樣才能得到神明的祝福。」


    溫桓當真吃了下去。


    屋中的燭火搖曳,他的小神明笑得眉眼彎彎。


    楚行之調侃:「溫兄可真是好福氣,不知道我什麽時候也有這樣的運氣?」


    沈姝有點愧疚,是她偷偷作了弊。


    於是她朝楚行之笑了笑:「下次來明珠閣時我給你包一個。」


    出於禮尚往來,楚行之說:「好啊,等明年夏天,我給你帶桃肉脯來。」


    兩人聊得愉快極了。


    溫桓歪頭朝楚行之笑了笑,分明溫煦的笑意,卻叫人無端生出冷意。


    他的心中生出莫名的煩躁,這煩躁危險極了,他按了按袖中的銀針,看著笑吟吟的沈姝,又強迫自己收回了手。


    兔子善良又膽小,他不想叫她看到自己的惡意。


    溫桓霍然站了起來。


    沈姝抬起頭:「怎麽了?」


    「去寫給衛讓的字條,」溫桓走了幾步,「不跟上嗎?」


    沈姝跟了上去,鴉青衣袍的公子眉眼間凝了層鬱氣。


    進了內室,溫桓取了火摺子,燃亮了桌上的燈燭。


    沈姝拿了墨塊,剛要研,忽然被溫桓按坐在椅子上。


    椅子的兩邊是扶手,溫桓正擋在前麵,將她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沈姝說:「你...」


    想起楚行之還在外麵,她放輕了聲音:「你不是要寫字嗎?」


    溫桓這又是要發什麽瘋啊。


    他自抽屜中取出個油紙包,拆開係在上麵的繩結,長指拈起一塊桃肉脯。


    桃肉脯金燦燦的,還帶著果肉和糖蜜的甜香。


    那日在街市上買的蜜餞溫桓悉數當節禮送去了明珠閣,除了桃肉脯。


    他沉默著將桃肉脯遞到沈姝唇邊。


    沈姝:「?」


    溫桓的胸口起伏,開口時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不用等明年。」


    沈姝伸手去拿,被溫桓握住了手腕。


    他的黑眸中噙了執拗,將桃肉脯遞得更近了些,上頭的糖霜幾乎沾上了沈姝的唇。


    「這個很甜。」他生硬地說。


    比楚家的要更甜一些。


    在這方安靜的內室,溫桓黑眸沉靜地看著沈姝,執著地要把桃肉脯餵給她。


    沈姝的頰邊都紅了,拿另一隻手推他,被他一併握住。


    這下她沒什麽辦法了,溫桓麵無表情地說:「別吃楚行之的。」


    沈姝繃著臉:「我都不吃。」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沈姝偏過頭去,不肯看溫桓。


    兔子似乎生氣了。


    溫桓抿了抿唇,側身讓開了些。


    他說:「別生氣了。」


    溫桓從來沒有說過道歉的話,更遑論哄人,雖然十分努力,但是語調生硬極了。


    他拿出了許多包桃肉脯,都放進了沈姝懷中。


    沈姝驚訝地張大了眼睛,溫桓哪兒來的這許多桃肉脯?


    溫桓垂眸瞧著麵前的姑娘,忽然想起晚上的筵席間,杜臨提到了姻緣。


    他偏頭,平生第一次認真思考起這兩個字。


    從前,在溫桓的認知中,姻緣不過徒增煩惱,並不是什麽好的事情,無論有沒有情愛都是一般,溫虛和杜煙就是很好的例子。


    但是此時,他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沈姝的耳尖還紅著,帶著惱意問:「你還寫不寫?」


    溫桓極輕地笑了一聲:「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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