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羅道士吩咐王玉成到鎮子裏,給祁秀才送一本經書。王玉成接過經書,仔細將書包好,揣在懷裏。正準備走時,羅道士又叫住了他,並遞過來十文錢,囑咐他順便買一袋鹽。


    王玉成進了鎮子,首先去找祁秀才。祁秀才住在鎮子東邊,王玉成沿著鎮子裏最熱鬧的大街一路向東,朝祁秀才家走去。


    走到萬順客棧門前,王玉成正扭頭看客棧裏夥計大聲吆喝,忽然聽到前麵一陣騷動。


    王玉成轉過頭來,看見一頂四人抬的轎子正朝這邊走來。幾個家丁模樣的健碩大漢前麵開道,四下驅趕行人,後麵還有兩個人騎著馬緊跟著轎子。


    王玉成趕緊躲到一旁,讓開道。


    轎子走到前麵不遠處的一座院落前停了下來。一騎馬之人下了馬,走到高大院門前,同守門家丁說了些什麽,隨後轎子就被抬進了院子,一幹人等跟著都進了院子。


    王玉成認得那院子是鎮子上數得著的大戶溫厚德的家,那轎子裏坐的是誰卻不得而知。


    來到祁秀才家門前,王玉成上前敲了敲門環。不一會,祁秀才開了門,一看是王玉成,笑了,“小道士,有什麽事啊?”


    王玉成從懷裏掏出經書,遞了過去:“奉師父之命,給祁先生送經書。”


    “替我向令師問好,改天我去拜訪他。”祁秀才接過經書,隻顧低頭翻書,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王玉成見祁秀才如此做派,心裏的一些想法便熄滅了,答應一聲,打了個稽首,就告辭走了。


    祁秀才抬頭掃了一眼王玉成的背影,搖了搖頭,隨即關上了門。


    王玉成離開祁秀才家,到鹽鋪買了鹽,徑直回道觀去了。


    當天晚上掌燈後,溫厚德家書房裏,一個三十來歲中年書生坐在太師椅上,旁邊一位五十多歲管家垂手侍立,溫厚德在下首陪坐。


    中年書生隻偶爾問一句什麽,大多數時間是溫厚德在恭敬地說話,那管家有時也插上幾句,三人似乎在商量什麽。三人說了大半個時辰,那中年書生似乎有些乏了,揮了揮手,溫厚德站起身來告辭出去了。


    第二天天剛放亮,王玉成便起來,很麻利地將觀裏雜活幹完了。長大一歲的王玉成個頭也高了點,力氣也大了不少。


    等羅道士做完早課,王玉成便侍候著羅道士吃早飯。羅道士吃完了飯,抹抹嘴,吩咐道:“趁今天天晴,你進山多拾點柴,要是趕上連陰天,燒柴就沒了。”


    “弟子現在就進山,多拾點柴。”說著,王玉成一口氣將碗裏的粥喝完,剩下的饃直接揣進懷裏,緊接著便收拾起碗筷。一切收拾好後,王玉成便向羅道士打了聲招呼,便出了觀門,向山裏走去。


    王玉成走了沒多久,羅道士就聽得觀門“咚咚”作響。


    羅道士心裏疑惑,連忙來到門前,打開院門,見來人正是鎮上溫厚德老爺的管家張德貴。


    張德貴給羅道士作了個揖:“我家老爺昨天在院子裏好好的,不知怎麽就跌了一跤。老爺說有邪氣作祟,吩咐我來請道長去作法驅邪。”


    羅道士聽了,沒有多想便道:“管家請稍候,待貧道收拾一下。”


    不一會,羅道士收拾完畢,關上門,便跟著張德貴一起朝溫家走去。


    二人來到溫家,見了溫厚德老爺。羅道士打了個稽首:“聽張管家所言,家中有邪氣作祟,貧道特來作法驅邪。”


    溫厚德坐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說道:“溫某跌了一跤,身體不便,請道長見諒。”又吩咐張德貴:“管家,做法事時一切聽道長吩咐。”張德貴連忙答應,隨即請羅道士到院中做法事。


    羅道士在院中布置好法壇,念了一通經,又燒了一張驅鬼符,接著又是念經。


    院子一角側門處,有兩人在悄悄觀看羅道士作法。這二人正是昨天在溫厚德書房的中年書生和那五十多歲管家。


    中年書生低聲道:“端成,你看此人法力如何?”


    管家同樣低聲道:“老爺,我年幼時曾見過太上大老爺施法術,和這完全不一樣。”又道:“太上大老爺會騰雲駕霧,手一指便能放火殺人。”


    這中年書生不是別人,正是新任武關縣知縣連端文,管家是連知縣的本家連端成。


    這二人來曆不簡單。二人祖上出自趙國修仙世家連氏家族,因為天生資質問題無法修練仙術,成了普通凡人,被放逐出連氏家族,漸漸自成一脈。這連端文讀聖賢書有成,鄉試中了舉人,京中殿試又中了進士,又花錢買通了關竅,補了武關知縣。


    連端文上任後,偶爾翻閱武關地方誌,見方誌上記載本縣三溪村白雲觀曾出過一位仙人,喚作紅蓮道長,能騰雲駕霧,呼風喚雨。連端文心頭驚疑,他家祖上也是修仙的,知道修仙者的厲害。恰巧三溪鎮鄉紳溫厚德前來拜訪新任知縣,連知縣便問了白雲觀的事情。溫厚德便說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紅蓮道長早就坐化了,他的墓就在白雲觀後麵的山坡上。從溫厚德口中,連端文得知以前白雲觀香火很盛,這些年卻是破敗了,現在的白雲觀僅有一個正式道士,隻會畫符驅鬼,不會騰雲駕霧。


    溫厚德走後,連端文把連端成找來,將白雲觀的事情說了。連端成道:“若溫厚德所言不虛,那白雲觀和紅蓮道長的墓中定有些與修仙有關的事物。若那羅道士果是一凡人,這倒是一個機會。”連端文聽了點點頭。二人合計一番後,決定去三溪鎮看看,然後再做決定。


    昨天連端文換了便裝,又命幾個衙役扮做家丁,自己坐了轎子,微服到了三溪鎮。住進溫厚德家後,連知縣要求溫厚德不要聲張,隻派張德貴帶著連端成到白雲觀墓地察看了一番,確定了紅蓮道長的墓地。


    連知縣有點擔心羅道士。萬一羅道士也會法術,知道自己在打白雲觀的主意,那後果便不堪設想。溫厚德看出連知縣的心思,便出主意道:“小人明天把那羅道士請來做法事,大人可在一旁暗中觀看。”連知縣點頭同意了。


    於是溫厚德找來張德貴,二人躲在房間裏嘀咕了半晌,便演了一出戲,將羅道士誆來做法事。


    羅道士做完法事,張德貴隨即送上一個紅包。羅道士說了聲謝,便收了紅包,徑自回白雲觀了。


    連端文見羅道士走了,下了決心。和連端成耳語一陣後,連端文自回書房去了。


    連管家將溫厚德找來,先是耳語一番,溫厚德聽了臉上驚疑不定。連管家見狀,又是耳語一陣,溫厚德臉上方才露出笑容:“請連管家放心,小人一定辦好這事。”


    天近黃昏,王玉成早已回到觀裏,正在夥房燒火做飯,羅道士正在做晚課。


    忽然,“咣”地一聲,院門開了,一夥氣勢洶洶的衙役直衝進來。


    羅道士和王玉成聽到聲音,吃驚地走出房來,卻不料剛出房門就被人扭住了雙臂。


    羅道士大驚:“你們是什麽人?還有王法沒有!”


    帶班衙役上前一步,冷森森的目光在二人來回轉了幾下,開口問羅道士:“你就是羅清泉,白雲觀的道士?”


    “我就是羅清泉,白雲觀的主持。”


    “那好,抓的就是你。”


    “為什麽抓我?”


    “現有本地鄉紳溫厚德將你告發,你借到溫家做法事之機,偷盜溫家金如意、玉如意各一隻,並強汙溫家主母婢女紅倩。現在本都頭奉命來此捉你。”


    “你們血口噴人!”羅道士大聲吼道。


    “等一下你就知道是不是血口噴人了。”都頭冷笑一聲,“弟兄們,四下裏仔細搜查!”


    不一會,一個衙役從偏殿出來,左手金如意、右手玉如意。那都頭指著衙役手中金玉如意對羅道士獰笑:“賊道士,這就是證據,看你還有何話說。”隨即手一揮,“兄弟們,把這道觀封了,將這惡道士帶走。”


    隨即幾個衙役反捆了羅道士的雙手,便往觀外拖。


    王玉成一臉驚恐,衝到羅道士麵前,聲音顫抖:“師父!”


    羅道士掙紮著抬起頭:“師父受人陷害,到縣衙說清楚就是了。你看好道觀,過幾天我就能回來。”不待羅道士繼續說下去,幾個衙役便緊緊摁住了他,拖出了道觀。


    一衙役指著一王玉成對帶班衙役道:“這小子怎麽辦?”


    帶班衙役看了看渾身哆嗦不停的王玉成,見他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縣太爺又不曾吩咐捉拿此人,當下便揮了揮手:“不用管他,趕出去就行了。”聽見頭兒發話,一個衙役過來就拖拽王玉成。


    王玉成急忙跪下,央求道:“各位官爺,小人這就走,容小人拿件衣服。”


    帶班衙役不耐煩道:“快點。”又指了指身旁的一個衙役,“跟著他看著。”


    王玉成慌忙站起身,先到夥房裏,把做好的幹糧裝入布袋中,一手拎著。轉身進入自己住的房間,抓起一件衣服裝入布袋中,另一隻手拎著鋪蓋,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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