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成一聽這話,立即跪下來給羅道士叩頭:“小子多謝師父活命之恩。”


    羅道士卻說道:“你要做這裏的道童,卻要守這道觀的規矩,你能做到嗎?”


    “小子這命是師父救的,一切聽師父的。”


    羅道士見王玉成如此機靈,心中極為滿意,伸手將王玉成扶了起來,“不要這麽多禮。你現在還小,過幾年你長大了,道業修有所成,才能正式受籙。”


    隨後羅道士領著王玉成來到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間,讓王玉成收拾了一下,便作為王玉成歇息之處。收拾完房間,羅道士又給王玉成講了日常須完成的課業。所謂課業,大部分都是雜活,空閑下來才學習一點入門的道經。


    羅道士吩咐完後,便徑自離開了。


    王玉成站在收拾整齊的房間裏,滿心歡喜,感覺像是在做夢。失去雙親,孤獨流浪兩年多,如今終於有了安身之所。


    獨自怔了一會,王玉成便離開房間,幹活去了。


    王玉成在白雲觀呆了一個來月,每天的日子單調而勞碌。早晨起來,先從井裏打水將水缸灌滿,然後燒火做飯,忙個不停,直到羅道士早課做完方才開飯。吃完飯,王玉成便將各個殿堂和院子清掃一遍。這一切都做完後,王玉成才能喘口氣,休息一會。山上的積雪早已化了,若是天氣晴好,王玉成便會帶上幹糧,進山拾取幹柴。


    這一日,天氣晴好,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


    王玉成早晨起來,忙完雜活後,收拾了一下,準備進山。恰在此時,道觀的院門傳來了敲擊聲。王玉成走過去,打開門,見來人約莫二十歲,文士裝束。


    來人見到王玉成,咦了一聲,便上下打量著王玉成。


    “你是誰,羅道長哪去了?”


    “小子王玉成,我師父正在做功課。”


    “哈哈哈,老道士收徒弟了。”來人笑了起來,“請通稟你師父,祁某來訪。”


    王玉成眨了眨眼睛,應了一聲,轉身便去羅道士所在的偏殿。


    到了偏殿,羅道士問:“何事?”王玉成便將來人言語說了一遍。“哈哈哈,酸秀才。”“此人名叫祁秀中,是個秀才,在鎮裏教書,與我素有交往,你可稱他祁先生。”羅道士吩咐道。


    “是,師父。”王玉成應道。“去見見他。”師徒二人一前一後朝院門走去。


    羅道士同祁秀中見麵後,相互施禮。隨後羅道士將祁秀中請到偏殿中坐下,吩咐王玉成燒水沏茶。王玉成答應一聲便下去忙活了。


    沒多久,王玉成拎著水壺進來,將二人茶杯擺上,泡上茶。然後王玉成便在一旁垂手站立。


    羅道士吩咐王玉成道:“你出去忙吧。”王玉成應道:“弟子想進山拾點幹柴。”羅道士點了點頭。王玉成衝二人施了禮,便出殿去了。


    祁秀才對羅道士笑道:“你這個弟子不錯啊。”羅道士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歎息一聲,將王玉成的來曆說了出來。


    祁秀才怔了一會,方才說道:“我觀此子雖年幼,卻舉止沉穩,應對得體,以為有些來曆,不想是這樣。”


    “寒門出貴子。”羅道士搖了搖頭,隨口應了一句。


    “不如讓此子讀聖賢書,也好掙個功名,如何?”祁秀才笑道,“當今朝廷提倡儒學,唯有鑽研聖賢之道方是正途。”


    說一句“寒門出貴子”,羅道士原本隻是隨便應付之言,卻不料引出祁秀才如此一番說法,大有貶低道士之意,當下羅道士心中便有些不快。略一沉吟,羅道士搖頭道:“當今朝廷雖然推崇儒學,卻隻是表麵作秀而已。豈不見世上多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事,那些高官、巨富何來仁愛?”


    祁秀才正要出言反駁,羅道士接著又道:“當今朝廷之中,權貴執掌中樞,諸豪強自立,做官未必是福啊。”


    這一番話卻正中祁秀才心事。祁秀才家境一般,從小便發憤讀書,希望有一日能金榜題名,得到一官半職,羅道士這一番話對他無疑是個打擊。默然良久,祁秀才方才說道:“不瞞羅道兄,祁某十載寒窗苦讀,便誌在功名。”


    “各人福蔭不同,我觀祁兄麵相,乃大福貴之相。祁兄若去應試,必定高中,前途定然不小。”羅道士見祁秀才臉色變幻不定,顯是被自己一番話說中,想了一下又出言安慰。


    祁秀才一拱手,正色道:“他日祁某若能中舉,必答謝羅道兄。”


    羅道士心中暗笑,一擺手:“莫談煩心事,來,你我手談一局。”二人擺上棋枰,品茗對弈。


    山中,王玉成坐在枯黃的草地上,兩手抱著一塊幹糧在用力啃著,眼睛卻四下搜索著什麽,彈弓就放在腿上,前方是一方清澈卻見不著底的潭水。這潭水冰冷異常,四季不枯,即便是夏天也冰寒透骨。三溪鎮的人將此潭稱作冰龍潭,猜測這潭水下潛著一條冰龍,不停地噴出冷氣,所以這潭水終年冰冷。從來沒有人敢深潛下去,原因並不是那裏有會吃人的龍,而是潭水直接就將入水的人凍僵了。


    王玉成經常光顧這裏,但他並不是對冰龍或潭水感興趣。王玉成感興趣的是這潭水周圍生長的一種草。這草喚作野麥草,結籽處有點像麥穗,草籽多而味甘。人若是餓極了,也可用來充饑。


    王玉成今天來並不是想采草籽充饑,而是來捕殺田鼠的。田鼠非常愛吃這種野麥草,這裏正是王玉成捕殺田鼠的好地方。


    田鼠肉並不好吃,但王玉成沒有別的選擇,雖然他更愛吃兔肉和山雀肉。冬天,獵物稀少,山雀或兔子很難捕到。本來田鼠在冬天也難捕到,但因為這裏的野麥草,捕鼠變得容易多了。


    今天,王玉成早早收集齊了一捆柴草,就來到這裏,邊休息邊等候田鼠的出現。


    就在王玉成將一塊幹糧啃完,用手抹嘴時,他原本四下打量的眼睛停止了轉動,死死地盯著一個方向。


    一隻黑影在草叢裏轉來轉去。王玉成輕輕抄起彈弓,搭上石子,卻不作瞄準。終於黑影停了下來,開始啃吃草籽。


    王玉成迅速舉起彈弓,瞄準。


    黑影察覺到了什麽,啃食的動作停了下來,想逃。


    遲了。“啪”地一聲,黑影“吱吱”叫著,翻滾著。王玉成迅速衝上前去,一腳踩住,用力擰了一下,吱吱的叫聲隨即停了下來。王玉成彎下身子,將獵物拎了起來——一隻碩大的田鼠。


    王玉成在一背風處,挖了一個坑,放入枯草。然後將田鼠剝皮去內髒,用木枝將鼠肉串上,隨即生火烤肉。


    烤熟吃完後,王玉成將鼠皮和內髒放入坑內,再用土填回坑內。


    收拾完這一切,王玉成來到潭水邊,雙手掬水喝了一小口。水太涼了,隻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喝完水,王玉成又用雙手捧著水衝洗臉部。水很涼、很刺激,但王玉成喜歡這種感覺。


    站在潭水邊,看著自己的孤單倒影,王玉成心緒翻騰。


    幼失怙恃,四處討飯,嚐盡人世間辛酸。現在雖然暫時有了固定居所,但寄人籬下,每日依舊是勞作辛苦,勉強溫飽。若不是自己體格強壯,又能捕獵食物,恐怕很難撐得住。


    思念雙親,王玉成不禁淚水湧出。在他人麵前,王玉成很少哭泣,孤單一人時,王玉成卻常常悲傷流淚。


    悲傷了一會,王玉成回過神來,抬頭四下看了看,發覺天色不早了。便走過去,背起柴草,開始往回走,心裏卻不住地想著一些事情。


    以前討飯時,王玉成看見別的孩子在學堂裏讀書,心裏很羨慕。現在道觀裏,羅道士給了一本《道德經》,隻是讓他自己揣摩,遇到不認識的字才可去問羅道士。隻讀一本書,識的字有限,講的道理就更少了。今天見到了教書的祁秀才,王玉成心裏就活動開了。


    王玉成背著柴草,一邊走,心裏一邊琢磨,得想個辦法多識字,多讀些書,才能多明白些道理。白雲觀有個偏殿,裏邊放了不少書籍,趁清掃灰塵的時候倒是可以看一看。若是有機會,能向祁秀才請教就好了。


    打定了主意,王玉成加快了腳步,徑直向道觀走去。


    三溪鎮的富戶不少,常有人來白雲觀請羅道士去做法事。每次做完法事後,羅道士多少能得些酬金,這也是白雲觀一個重要的收入來源。王玉成進入道觀後,每次做道場,羅道士都會帶著王玉成一同去。王玉成跟著學了不少道場的禮儀,也認識了不少鎮子裏的富戶。


    時光如箭,王玉成在白雲觀當小道童有大半年了。這段時間裏,王玉成已經道德經背得滾瓜爛熟,每天一有空閑,便來到放書的偏殿中,翻閱書籍,甚至夜裏也抽時間點燈苦讀。王玉成本就聰明,再加上用心,半年多下來,已經識了不少字,基本上已能順利閱讀白雲觀中收藏的各種書籍,從中讀了不少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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