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和雨後山風的氣息無孔不入般籠罩著他,輕輕閉了眼睛,額頭在時淵肩頭輕輕一蹭。


    這算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動作。


    時淵手臂一緊,低下了頭,溫熱的呼吸掃過沈折雪的鬢髮,帶著幾分微不可查的顫抖。「師尊,你醒了麽?」


    這房間布置過於眼熟,沈折雪應了一下,想要問一問如今他們身在何處,情形如何。


    他張了口,卻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能發出聲音了。


    用力壓著喉嚨也至多咳出幾聲沙啞的單音,沈折雪心頭一涼。


    上次是瞎了,這不會是啞了吧,也不帶這樣輪著來的啊!


    伸手想要去摸脖子,手腕卻在毯子下被時淵抓住,不容置喙地阻止了他的亂動。


    時淵緩聲道:「師尊,沒事,等到裂紋癒合後便就能恢復如初。」


    時淵說的平靜,沈折雪卻在心裏大呼,好傢夥,這是裂到喉嚨了,再往上怕是腦袋都要開瓢。


    他一想那個畫麵便覺十分可怖,下意識往毯子裏一縮,整個人幾乎貼在時淵胸口。


    時淵十分熟練地將他抱成一個舒服的姿勢,在他耳邊道:「師尊,月魄鏡已經被完全封住,我們在太清宗,嚴長老已在整頓宗門。帝子降兮封宗,流落在外的修士暫時被關在後山鎖魔陣裏。還有,含山和我們決裂了。」


    沈折雪:……等等,徒弟你話裏的信息量是不是有點大?


    但時淵也是那拿準了他師尊的性子,藏著掖著反倒讓沈折雪耗損心神去猜測,不如直接與他講清楚。


    當初他們離開帝子降兮大陣後,暫時避到了沈折雪的小秘境中。


    秘境懸置於四方界,外人不可輕易闖入。


    有了薄紫衣的那番解釋,沈折雪算是知道自己的秘境為什麽搭的如此順利。


    他本就不算是此間生靈,雙重法則再加一個邪流之力,說他是個小天道也並不為過。


    雖說造世捏靈還遠做不到,但整一個獨立空間還算能做到。


    秘境的庇護令他們暫時躲過了三宗的追殺,幾日之後,讓人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最先放棄追捕的居然是邪流靈智的大本營,也就是如今已經完全被滲透腐蝕了的帝子降兮。


    這一點沈折雪初聽也挺震驚,想要清楚後倒也不算不能理解。


    邪流作為入侵濁氣,無時無刻不在和天道對抗,即便一度占據上風,也絕不能像造化太微的天道一樣生生不息地運轉靈力法則。


    沈折雪記得千年前大規模爆發了幾次邪流後,四方界也難得安寧了好一段時間。


    而根據記載,小天劫後各地邪流也不再有頻繁的漲潮現象。


    可見邪流也需積蓄力量,且大範圍泛濫後同樣受到損害。


    天下問卦之事必然不在天道法則允許的範疇內,邪流押寶月魄鏡沖陣,卻被他們橫插一腳,破壞了計劃,可即便再是心有不甘,也難窮追猛打。


    眼下帝子降兮外立起了一麵鋪天蓋地的靈屏,將整個宗門囊括其中,無人可出,亦無人可入。


    邪流靈智之所以有恃無恐,還有一原因便是因為其餘二宗與其的關聯。


    三宗同氣連枝,到頭來到了這個份上,也實在是令人無話可說。


    首先是含山,算是徹底在桑岐的帶領下選擇破罐子破摔,和仙宗聯盟撕破了臉。


    近百年來他們宗門結交了無數老牌世家與上修界舊宗,再加之與邪流合作本無回頭路,各世家盤根錯節,互為牽連。


    但他們把控四方界財路命脈,驟然決裂幾乎等於分走修真界大半的財力,也難怪他們敢一刀兩斷。


    至於太清宗,嚴遠寒雖遭本宗陷害身中傀儡術,但這也不並不代表他真的隻是一心修道不問外物,甘心在太清當一個有名無實的長老。


    冷三秋所求不過抬起上修界榮登天道之位,對宗門事務管束甚少,太清宗有蒸蒸日上的今日,是由嚴遠寒一手促成。


    可謀劃了千年的不止是冷三秋而已。


    嚴遠寒入帝子降兮大陣前便已暗中囑咐,配合冷文疏,開始了一場宗門內的權柄迭變。


    而其中領頭修士,竟是那已改名換姓的昔日含山真人——聞殊音。


    當年聞殊音被浮凝重傷,險些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而後由相辜春救回。


    在相辜春作為陣眼守陣後,他臨危受命代管含山,結果不出半年,他便又因桑岐與冷三秋合謀之故,慘遭謀害。


    但彼時含山正在找尋反控邪流的方法,聞殊音修為不淺,被囚禁於含山暗室,是做出沈折雪前幾代的嚐試品。


    嚴遠寒助其詐死,逃出含山時,這位向來慈悲仁善的真人已近走火入魔,而讓他沒有瘋魔的最後一根心弦,便是有負掌門之託。


    太清宗之變,冷文疏受薄紫衣殘靈指引,以純精火焰點燃獨醒,又以親緣血脈拉著冷三秋同歸於盡。


    那一日血色逼人的山河荊花陣圖在太清宗上空層層覆蓋,宗內所有山峰都在下血雨。


    薄紫衣與冷文疏勉強可以算是半個師徒關係,他們一個照鑒過去,一個窺探未來,天河血鎖跨過千年再度鎖住了四方界的天空,與太清宗護山大陣重疊,由聞殊音引路,開始了一場從上至下的肅清。


    當嚴遠寒回到太清宗,滿地血色被北風吹成紅色霜雪,聞殊音甩掉劍上朱紅,雙目殺意未消,兇狠地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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