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木然看著盧希寧,盧騰隆吆喝著叫好:「妹妹就是聰明!」


    盧希寧不解:「選秀規矩裏也沒有這一條啊?隻從皇上皇後麵前走過,離得遠,還是五人一起,他們應當聞不到。」


    李氏呆住,盧希寧說這一番長話,好有道理,她反駁不了。


    盧希寧有小小得意,她不懂規矩人情世故,喜歡規矩能明文寫清楚,但也喜歡規矩中的漏洞,規矩上沒寫,她就可以去做。


    李氏張了張嘴,搶過豆汁潑了,把碗塞回盧騰隆手上,又一把抓過頭油瓶,轉身往屋裏走:「快進來梳頭!」


    盧希寧見李氏態度強硬,也很不樂意了,跟在她身後走進去:「為什麽不能喝?」


    李氏見盧希寧不得到回答誓不罷休的模樣,閉了閉眼,克製住不把他們這對兄妹揍一頓的念頭,說道:「規矩上沒寫,難道就不會舉一反三嗎?虧你還讀過書,讓你解答的功課,莫非都要寫清楚?」


    盧希寧以前是讀書人,而且還是很厲害的讀書人,自小在國外求學,後來回歸祖國懷抱,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她研究最前沿的神經學:能否數位化地存儲、操控和移植人類記憶。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她沒有死亡的恐懼,反而很興奮,她的記憶來到這裏,是否就是成功移植了人類的記憶。(注)


    專業上盧希寧有發言權,平時為人處事上,盧希寧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行,非常不行。


    她聽不懂人的言外之意,除非很強烈的情緒,她也看不懂人的臉色。


    李氏在盧希寧眼中,是這個世界規則的活字典,她好像很生氣,盧希寧敏感地認為,盧騰隆也有功勞。


    她回頭看去,盧騰隆站在門外,春天早上天氣還很冷,他一隻手托著碗,一隻手縮在衣袖裏,正回頭看過來。


    見到盧希寧在看他,忙沖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眯縫起來,像隻狡猾而漂亮的狐狸。


    張婆子說,他們兄妹肖似其母,生得是一表人材,占了不少便宜。


    盧希寧曾聽李氏罵他,就他那腦子,要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早就被革了職。


    不過盧希寧喜歡這個哥哥,他溫和善良,從不怨天尤人。張婆子說,在別的家中,李氏這般厲害的妻子,丈夫不休妻,也會納一房溫柔的小妾,就憑著盧騰隆長相,不知多少人願意嫁給他。


    另外盧家也不算窮,至少是旗人,有房屋田產,曾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權貴之家。滿大清的封疆大吏,也數不出來幾個。


    盧希寧問過自己的親事,像她這種身份,會嫁給什麽人。


    張婆子琢磨了半晌,最後也沒有得出什麽結論,盧家高不成低不就,盧希寧長得實在是好看,說不定能進宮做娘娘。


    不過後來張婆子又補充了句,做娘娘還是算了,最好她能裝傻落選,因為她一開口就會得罪人,要是得罪了皇後皇上,那就是大罪,得被抄家砍頭。


    盧希寧很想進宮去,研究這裏的宮廷生活,聽張婆子說要砍頭之後,打消了這個念頭。


    李氏拿起頭油瓶,小心翼翼倒了些頭油在手心,舉在麵前用力搓了幾搓,濃烈的桂花香氣飄散。


    李氏手掌在盧希寧頭上抹來抹去,把不聽話的頭髮抹得貼在一起,微微往後退幾步,與盧希寧一起看著銅鏡。


    鏡子裏麵的盧希寧,一張麵若芙蓉的臉,深青素色襯衣,外麵罩著長比甲,脖子上戴著雪白的龍華。


    李氏見過夜裏深藍的天空,一條白色的星星河墜入其中,就像是盧希寧此刻的模樣。配著她的安寧,沉靜如草原上的海子。


    李氏很滿意,不禁問道:「你覺著如何?」


    盧希寧認真端詳之後,回答道:「頭髮看起來像是胡同口賣油翁家的姑娘。」


    賣油翁家的姑娘頭髮油膩膩,李氏瞬間沉下臉,該!誰讓她多嘴問一句。


    頭油貴得很,她自己都捨不得用,要出門去走親戚,或者遇到重要場合的時候,才捨得倒上一滴抹順頭髮。


    李氏心想,再忍忍吧。等選完秀之後,就能給盧希寧相看婆家了,佐領盧揚祖是盧興祖的兄弟,也不會出麵為難,這個秋天就能把她嫁出去。


    盧騰隆仍然在外麵等著,手上提著氣死風燈籠,親自把盧希寧送到胡同口。盧揚祖駕著騾車等在那裏,盧騰隆上前見禮,叫了聲「三叔」,盧希寧也跟著有樣學樣,行了個標準的福禮。


    盧揚祖上下打量著盧希寧,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說道:「行,就數你最齊全,上車吧。」


    盧希寧上了騾車,上麵已經坐著盧揚祖的兩個女兒,她們都比盧希寧小四五歲,聽到盧揚祖的話,就不那麽高興,一起叫了聲「姐姐」,便繃著臉做坐得直直的不再做聲。


    盧希寧以為是明文規矩外的規矩,也跟著兩個小姑娘一樣坐得筆直,纖細修長的脖子,像是隻驕傲的仙鶴,兩個小姑娘見了,差點沒氣歪鼻子。


    騾車到了神武門,原先外地進京的旗人已經早就在門前等著,盧揚祖讓她們三人站著別動,前去跟鑲白旗參領說了幾句話。


    不一會,盧揚祖轉身回來把她們領了過去,參領核對過名冊,跟在他身邊的隨從遞給盧希寧一個木牌,「別好了,弄丟了可不負責。」


    盧希寧拿過來一看,辨認出上麵寫著家人官職名諱,她回憶了下規矩流程,把牌子別在了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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