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對完名冊之後,盧希寧排在了最前麵,兩個小姑娘則去了後麵的隊伍中。


    天色終於一點點亮起來,盧希寧左右腳來回換著站,等到雙腿徹底麻木之後,她才恍然大悟。


    李氏不讓她喝豆汁,也不讓她用早飯,隻許她喝了小半口水潤潤嘴唇,怕若是要入廁,找不著地方吧。


    在天際由藍泛白時,神武門終於打開,參領嚴肅無比說道:「都站好了,依著規矩進去,不得交頭接耳,不得東張西望,仔細著別違了規矩。」


    頗有威嚴的嬤嬤與太監走出來,嬤嬤手上拿著名冊,先念了名字。第一個就是盧希寧,她聽到嬤嬤念:「鑲白旗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盧氏」,她依著規矩應了。


    嬤嬤眼神淩厲掃過來,在盧希寧臉上停頓片刻,又繼續念下一個名字,待一長串的名字核對完之後,說道:「都跟著我來吧。」


    盧希寧謹遵著規矩,與五個秀女排成一排,目不斜視跟在了嬤嬤身後。這次選秀在禦花園進行,一路走來,盧希寧隻在眼角餘光看到了朱紅色的宮牆與青石地板。


    到了禦花園前,嬤嬤的腳步放得慢了許多,立在旁邊的太監,尖著嗓子又唱了一遍名號。


    盧希寧遠遠瞄見一堆人擁簇著坐著的兩人,她猜想就是康熙與皇後赫舍裏氏。經過的時候,她雖然挺胸抬頭,還是忍不住悄然轉動著眼珠子,偷偷打量過去。


    盧希寧走在一排人的中間,隻看到明黃與深青的兩團人影。她們的隊伍便已經走過了帝後跟前,也不能回頭再看,她略微失望,不過已經平安選完了初選,還是很有成就感。


    出宮到了神武門外,選秀選得很快,等到盧揚祖的兩個女兒出來以後,她們又一起坐上騾車回了家。


    兩個小姑娘依舊繃著臉,上車之後才鬆了口氣,嘰嘰喳喳說了起來:「我嚇死了,腿都在抖。」


    「我也是,差點兒都左腳踩著右腳。」


    「反正也不會留牌子,這下可以鬆口氣了。」


    「你呢?你不怕嗎?」


    盧希寧看著兩人望著她的眼神,才明白她們在跟她說話,認真回答道:「不害怕。選之前那麽大的陣仗,就走了一堆路,前後落差挺大的。」


    兩個小姑娘覺著自己又被比了下去,嘟著嘴別開頭不理會她。


    盧希寧也不明白她們為何不高興,想要問一句,她們已經頭碰頭說起了悄悄話,盧希寧插不進去嘴,也就作罷。


    到了胡同口,盧騰隆蹲在牆根邊等,見到騾車過來,蹭一下站起身,笑著跟盧揚祖打招呼。


    盧希寧下了騾車,盧騰隆馬上笑嘻嘻地問道:「選得如何?」


    盧希寧也不知道選得如何,老實說道:「我不知道。」


    盧興隆也就隨口一問,與她一起往胡同裏走去,說道:「總算選完了,等撂牌子的消息下來,就給你尋一門好婆家。我已經幫著你相看了好幾個,都一等一的好。」


    盧希寧有點懷疑盧興隆,主要是李氏經常數落他不靠譜。盧興隆見她不答話,正色保證道:「保管好,不能對不起阿瑪額涅,他們生前都最寵愛你,叮囑我一定要照看好妹妹。」


    盧希寧也跟著高高興興點頭,張婆子說了,女人都必須嫁人,除了出家做姑子,就隻有進宮做宮女,再做嬤嬤,一輩子留在宮裏做奴才伺候主子。


    不過宮女都是上三旗包衣,她做不了宮女,也不會念經,就隻能等著嫁人了。


    過了兩天,盧揚祖來了,把他們一家叫在一起,宣布了重磅的消息。


    盧希寧被留了牌子。


    「擎等著再選吧,指不定有好運道。」


    盧揚祖笑容滿麵,出了封疆大吏之後,盧家還能出個貴人娘娘,這是祖上保佑。他早就料到,盧希寧生得好,又知書達理,尋常人家也配不上,隻有紫禁城最尊貴的主子,才消受得起。


    李氏的臉煞白。


    盧希寧這根帶著尖刺的木頭,要是得罪人,他們全家都得跟著遭殃。


    盧騰隆的臉色也不那麽好看。


    盧希寧進宮以後,他就再也見不著妹妹,要是她在宮裏被欺負了,也沒地說理去呀。


    盧希寧眨著眼睛,什麽叫好運道,她一點都沒有聽懂。


    第二章 無


    盧希寧知道所謂的好運道之後,發出了靈魂三連問。


    「是不是說錯了話就會被砍頭?」


    「砍我一個人的頭還是你們也要跟著被砍頭?」


    「現在逃掉還來得及嗎?」


    李氏本來已經認命,剛緩過一口氣,聽盧希寧這麽一問,又想暈倒了。


    盧騰隆很難過也很自責,蹲在屋角垂頭喪氣不吭聲。他沒出息,沒能護住妹妹。


    盧希寧思索之後,誠懇道歉道:「對不起啊,因為我你們受連累了。要不這樣吧,你們把我毒啞,成了真啞巴想說也說不出來,就不會因言獲罪。」


    李氏又一陣急促呼吸,似乎連氣都透不過來。盧騰隆愧疚更甚,蹭一下站起身,對盧希寧說道:「妹妹,你跟我出來。」


    盧希寧看了眼李氏,她臉色鐵青,手捂住胸口,微閉著眼睛,好似不想見到他們兄妹的樣子。


    盧希寧怕李氏被氣死,悄然挪動著腳步,墊著腳尖離她遠了些,輕盈竄到了屋外。


    初春的京城,陽光燦爛,院子角落的海棠樹已經冒出星星點點的花蕾。盧騰隆蹲在了海棠樹下,盧希寧想了想,也學他那樣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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