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重上車後,在宿海一路又罵又捶又掐中終於進了市立中心醫院。豐年使出吃奶的勁兒扶著宿海去急診科,掛上號後就喊,「醫生,醫生,救救她!」


    急診科裏疲憊的醫生和幾個麵有苦難的病人一起回頭看著倆人,「排隊。」


    豐年一看宿海都不捶打自己了,知道她疼得已經渾身沒勁兒,她扶著大姑娘坐下掏出手機直接找俞曉敏。朝內有人好辦事,醫生臉色馬上和藹起來,說來,來,這姑娘怕疼得快昏過去了。問查按壓後,讓宿海去做彩超。


    副院長也趕過來看宿海,聽說還吐了,她眼神一斂,狐疑地看著大姑娘。又聽說右下腹疼,她說有可能是闌尾炎。而此時宿海已經雙臂耷拉在豐年腿上,嘴裏隻剩下小聲的「嗚嗚」聲,壞豐年,我痛死了。


    「等彩超結果出來就知道是什麽了,咱們先聽醫生的話打點滴啊。」豐年哄著宿海,一下子給大姑娘摸摸額頭,一會兒抓住她的手傳遞力量。俞曉敏看到後覺得醫院的冷氣是不是開得太低,她怎麽覺著後頸發涼?


    等毛信霞趕來醫院時,打著點滴的大姑娘已經蜷縮著身體一個人占了三把躺椅,頭還枕在懷豐年大腿上似乎睡著。豐年的褲子被她抓得皺巴巴,上衣更是還竄著股酸味兒,一手護著大姑娘不滾下去,另一隻手還被宿海攥在手心。看到兩人,她抬起頭,小聲說,「睡了呢,醫生說觀察一兩天再看看要不要開刀。」


    毛信霞眼睛紅了,她蹲下看女兒。大姑娘睡迷糊了,口水淋到豐年膝蓋上,還吸了下鼻子,「嗚,壞豐年,痛啊。」


    毛信霞和豐年對視一眼,捲毛副教授忽然覺得此情此景說不出的尷尬詭異,她笑,「阿姨——她,她真被疼壞了。」


    毛信霞摸著宿海的臉,「疼她一回!昨天也說疼,還吃了一個西瓜。」


    做媽的坐在豐年身旁,憂心忡忡又心疼地看著宿海,豐年低頭看著腿上的大姑娘,她抽出手給她整理了下濡濕的髮絲,忽然覺得這個動作太喧賓奪主,正兒八經的媽就在她身邊呢。


    豐年笑,「這……阿姨,等小海醒了就好。」


    「真的虧了你今天陪她跑市場。」毛信霞說,她和豐年聊了會兒,說要去謝謝副院長,讓她們等著。豐年點頭,而大姑娘這時醒了,她先喊了聲「媽」,又貼近豐年的肚子,跟隻一米七八的長毛貓似的,「壞豐年,你要陪我。」


    好嘞。豐年低下頭看宿海,大姑娘的雙眼皮調皮地眨了又眨,「你肚子有兩層肉。」但是,枕著還挺舒服的,大姑娘靠住豐年的肚皮,「喲,這什麽味兒?」


    「什麽味兒?還不是你的味兒?小海,從小到大,你記我一點兒好不?每次都——」豐年笑,颳了下宿海的鼻樑,「哎,咱們倆,算是孽緣。」


    大姑娘身體僵了,她呆呆看著豐年,重新弓起身體,白了大半天的臉開始發紅。


    第212章


    宿海開完刀後麻藥還沒全退,迷迷糊糊地問醫生,「你給壞豐年換件衣服吧,挺餿的。」醫生被這小姑娘逗笑,回了句換了,你放心。


    推出來時她看著眼前的人都有些稀裏糊塗,連被她吐小痰的親奶奶、親爸都圍在一邊,宿海倒是沒認出他們,她就認得毛信霞,「媽!我要去麥當勞玩兒。」


    毛信霞說好啊,等你睡醒了咱們就去。十八歲了,還惦記著小時候的兒童樂園。毛信霞笑裏含淚,「她就還沒長大。」


    接著宿海就迷糊著睡,一覺睡了十多個小時,醒了後就看到豐年的臉。她眼珠子直了,快速回憶起自己經歷了什麽。


    「醒啦,渴不渴?」豐年說毛阿姨回家做飯去了,小柳也等了你好幾個小時,這會兒已經回家,就剩下我。


    豐年的雞窩頭還是高高聳聳,換了身青白條紋襯衫,直接紮進了那條黑色煙管褲中。大姑娘打量著她,半天吐出醒來的第一句,「你得配淺色褲子。」


    「誒。」豐年溫和答應,她將病床稍微搖高,給大姑娘餵溫水。


    恰逢醫生來查房,看了宿海的狀況後說真不愧是年輕人體質好,人家做完手術哼著躺著十幾個小時,那叫一個煎熬。你倒好,直接睡。過會兒試著起來走走吧,加強腸道蠕動,排氣順利後就能進食。


    大姑娘乖巧,「謝謝醫生。」再瞅豐年,「你陪我幾天了?」


    豐年說加上送你來那天,這是第三天。反正她閑著沒事兒,去柏州大學工作報到還有一周的時間。再說宿海這兩天錯過的新聞,小柳高考成績出來了,離復旦差了四分,所以準備去讀政法大學。


    政法大學好不好?大姑娘不懂。


    「那裏的法學專業是全國非常好的,僅次於一兩所高校。」豐年說小柳不容易,從小幫家裏幹活兒成績還能那樣好。


    「對,也沒耽誤戀愛,人都基本追到了。」宿海為袁柳高興,摸了手機就給閨蜜發語音,「小柳,我醒啦!你考得好啊,等我出院我要給你慶祝!」


    「和復旦差四分是不是很可惜?」大姑娘問當年高考成績更優秀的豐年。


    「一個選擇題罷了。」豐年再將吸管遞到宿海嘴邊,「個人的命運軌跡在龐大的機器規則麵前,就像一滴水匯入柏江。其實小柳的選擇很好,她挑了感興趣的專業。」


    宿海在思索豐年的話,末了她問,「你也是一滴水嗎?」


    豐年點頭,「我生在象牙鎮,高考後一直在象牙塔,工作也是。我也是一滴水,註定要甘守清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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