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俞任十點多還出門,後來又說不回來睡了時豐年還好奇,第二天俞任頂著黑眼圈下班她才知道了俞錦的事,不想還是印秀最後幫忙解決的。


    「那女孩俞任帶來見了我一麵,和小柳長得有些像,但完全是兩個人。」印秀說俞錦麵上忐忑得很,不像小柳陽光,「不過像她那樣的,幾個不狼狽?」


    印秀也是十幾歲起狼狽過來的,現在生活安定,有時也有眼毒的老客戶說「印老闆你一定經過不少事兒,吃過很多苦頭」,印秀就淺笑一下不直接回答。誰不想打娘胎裏就優雅高貴輕鬆,但也別時時都把委屈悲苦露給人看。


    俞錦那孩子的狼狽寫在眼睛臉上表情裏,但印秀問她,「我隻給你介紹一次落腳的地方,以後幹成什麽樣都是你自己負責,你願意不?」


    那一刻俞錦眼內閃出了倔強的火光,她說好。


    「賺多賺少不是她現在要考慮的,她心裏的那股勁兒要慢慢出來,才能放棄那個家。」印秀說我直覺她可以。


    小英姐,你剛進社會時,是什麽事兒給了你動力一直拚下去?豐年問。


    「出人頭地和卯生。」印秀回答得很快,說完她羞然低眼,轉移話題,「俞錦有很多不甘心,我和她素不相識,她還在我麵前哭了一個多小時。」不甘心的人前麵有梯子有繩索有渡船,她會找到的。


    「是什麽動力讓你考上北大呢?」印秀轉問豐年。


    我沒想得很細緻,那時最大的願望是離家生活,考大學拿獎金可以不讓自己伸手朝父母要錢。豐年最後還是臉紅了下,「努力學習也有俞任的原因,她太優秀,我……我不想離她太遠。」印秀抿唇笑,說「嗯」。


    豐年喝口酒,平復了心情,「以前說過人生理想是遊手好閑玩物喪誌,因為我真的很愛讀書,一輩子都願意讀。如果有份餓不死人的工作,有個獨立的住處,還有不少空閑時間就行。這樣一想,我覺得進大學不錯,於是一路都朝著這個目標行進。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運的人,選擇的目標一直可以被量化,比如考多少分,拿績點,發文章等等。而很多人,要不沒目標,要不有目標不知道怎麽使勁兒。」


    老被人喊「學霸」什麽的,其實比起生活的苦,學不算什麽,尤其她一直身處校園內。


    豐年的話讓印秀微笑,「找目標看機緣,使勁兒則是門學問。沒目標的就像俞錦現在,像無頭蒼蠅一樣找人借錢去深圳找男朋友,幸虧俞任給她揭穿了。」有目標亂使勁兒的就是我,柴火旺到燒了自己。使勁兒不夠的算白卯生一個吧,「說要拿梅花獎那個盤子回來給我裝涼拌菜,但是這些年被情情愛愛耽誤了進步。」


    「那有目標使不上勁兒的就是我。」俞任的聲音從店門口傳來,印秀出去迎她,「竟然來得挺準時,我還給你留了份飯菜。」


    「都拿出來吃了吧。」俞任一坐下就打量豐年,「誒,氣色還是這麽好,豐年你沒問題的。」


    頓時,豐年左邊坐著俞任,右側是小英姐,一個腹有詩書氣自華,一個精明內隱恬淡在外,而且眼下無小生之亂耳,無旁人之勞形。她推了圓框眼鏡,美滋滋的,「啊,沒想到啊。」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天,「我何德何能。」而左右的俞任和小英姐同時伸手擼她的小捲毛。


    「你德行了。」印秀說。


    「你飄了。」俞任笑。


    有了俞任的加入,三個人聊得越發開心,豐年看了下表,「一會兒還要去接小柳嗎?」


    「嗯。」俞任的回答在稍微遲疑後才出聲,她說天氣冷,開車接方便。她放下筷子喝茶,又清了清被想法堵住的嗓子,在另外兩人的注視下拾起筷子吃東西,安然地接受打量。


    「看夠了沒?」俞任最後問豐年和印秀,眼裏忍著笑,「不要八卦。」


    豐年說她沒八卦,隻是好奇。但是你不說,我是不好意思問的,「可我能不能就提一個問題?」豐年還乖乖地舉手發言,俞任說可以。


    「俞任,在戀愛中,你看中心靈還是肉-體?」豐年大膽的提問讓印秀不由偷笑。


    「分階段的,小時看感覺和皮相,再大些看性格和皮相,現在——不知道了。」俞任說她有膚淺的一麵,「你們也別否認自己。」


    另兩人無言,隨後認可,「沒錯。」


    俞任沒說謊,她現在都不知道是否處在戀愛狀態,遑論心靈與肉-體。她在小姑娘的時時投石下,陷入了心靈的混沌漩渦中。


    每當袁柳想進一步,俞任就石沉水心,吞噬波瀾。每當袁柳默契地退一步,俞任就雲開月明,歲月靜好。


    她明白的。十一年的距離有多遠,十一年的責任有多重,十一年差距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擴裂。她更覺得分離是必然常態,結局看明白了,過程便不會孤注一擲。


    她又在糊塗中。和袁柳之間越來越說不明白的情愫推著她走出每一步。因為見不到袁柳就不習慣,所以她有空必定接。因為知道她還是半大孩子,所以她在努力找袁柳身上「不是孩子」的每一處。


    她像作繭自縛,又如困獸搏鬥於陷阱。她理智的一麵在夜深無人時告訴自己衝出去,感性的一麵第二天則若無其事提醒自己坐下來。


    繭越來越厚,獸也越來越疲。那繭纏她越緊,她竟然還越安心——因為這是從心而行,她的心需要小柳。袁柳這時「不是孩子」的那一麵龐然居於身旁,暖她熱她涼她驚她,刺她撫她揪她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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