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忠贇安排的補習課的強度,比鬱知年想像中要高很多。


    早上八點開始,到晚上九點半,各門老師一個接著一個,周一三五還要出門去學幾項體育。


    補了一個多禮拜的課,鬱知年已累得眼下發青,路都快走不穩。


    楊忠贇幾乎每天都會回家吃晚餐,還會煞有介事地在飯桌上考鬱知年問題,他問的大多簡單,鬱知年一答出來,他便露出高興和滿意的樣子,給鬱知年許多誇獎。


    楊恪對鬱知年很冷淡,偶爾在家碰見,願意和鬱知年點個頭,已是不錯的態度。


    到了補習第二周快結束時的一個夜晚,事情發生了少許變化。


    這天,楊忠贇沒有回家吃晚餐,晚上八點多一回來,就推開了鬱知年補習室的門。鬱知年正在解題,被推門的動靜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見楊忠贇走近自己。


    他的西裝扣子敞開著,臉有些泛紅,靠近後,鬱知年聞到一陣酒氣。


    徐秘書跟在他身後,對這晚的補習老師說「今晚先到這裏」,帶著老師出了門,書房裏便隻剩鬱知年和楊忠贇。


    「知年,」楊忠贇微微低頭,隔著書桌盯著他看,過了大半分鍾,才說,「爺爺今天喝酒了。」


    鬱知年的題寫了一半,和楊忠贇對視著,不知怎麽,心中有些害怕,便沒有說話。


    「你願意陪爺爺去書房坐坐麽,」楊忠贇很慢地說,「喝了酒,沒人陪著難受,楊恪不愛不陪爺爺,爺爺很孤獨。」


    鬱知年心跳很快,但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魂不守舍地跟著楊忠贇去了書房。


    不過楊忠贇說陪,確實隻是陪著。他讓鬱知年坐在單人沙發上,要鬱知年靜靜看書,自己則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又辦起公來。


    徐秘書在門口,有時進進出出,鬱知年心不在焉地讀《茶花女》,讀著讀著便開始犯困,眼睛快閉起來的時候,忽然聽見楊忠贇叫他的名字。


    「知年,知年。」


    鬱知年猛然驚醒,抬起頭,見楊忠贇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累了?」楊忠贇問他,又看看表,「十一點了,是不早了。」


    他翻了翻自己的文件,對鬱知年道:「知年,爺爺今天很高興,你在這裏陪我。爺爺很久沒這麽安心過了。」


    鬱知年不知如何作答,又聽他說:「楊恪從小到大都沒這麽陪過我,以後你可以有空就來陪爺爺坐坐嗎?」


    「爺爺在這裏給你放一個小書桌。我們爺孫倆待在一起,爺爺心裏覺得安定,工作也順利了,你願意幫助爺爺嗎?」


    說罷,楊忠贇靜靜地看著鬱知年,臉上帶著笑意,好像是在徵詢鬱知年的意見,又讓鬱知年覺得自己其實沒有選擇的權利。


    最後鬱知年說了願意,楊忠贇的笑容更濃了,道是有些晚了,讓鬱知年先去睡,又說他還給鬱知年準備了小禮物,放在臥室的床頭。


    楊忠贇的書房在四樓,鬱知年下了樓,回到自己房間,他一開門,便見床上放著個紅色的東西,走近一看,是個很大的紅包。


    他拿在手裏,覺得很重,打開後,心裏突的一驚。


    紅包裏放著數十疊紙幣,還放著一張紙條,寫著「一個不多的零花紅包,討個好彩頭,知年來到家裏滿月了」,署名楊忠贇。


    鬱知年看著錢和紙條,覺得害怕和無助湧上心頭,手足無措。


    他不懂楊忠贇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上心,對這個巨大的、空蕩的房子感到害怕。


    他呆坐了片刻,腦中一團亂麻,走到陽台上,想站著冷靜一會兒,卻看見亮著燈的連廊裏,楊恪從遊泳館走回了主宅。


    *


    鬱知年站在走廊的轉角,很輕地叫了兩次楊恪的名字,楊恪停下腳步。


    他的頭髮好像已經吹幹了,沒有滴水,穿著運動服,轉過身來,看著鬱知年。


    「什麽事?」


    楊恪聲音沒什麽溫度,讓鬱知年忽然有些退縮。但是他在這個家沒有其他能交談的人,因此還是硬著頭皮問:「能不能進去說?」


    楊恪看了他一會兒,不知想了什麽,最後還是開了門,說「進來吧」。


    楊恪的房間和鬱知年在同一層,位於走廊的東西兩端,格局和鬱知年的相似。


    房間排布得很規整,會客區放置的私人物品比鬱知年的多一些,沙發旁有個木和玻璃結構的展示架,放獎牌和獎盃,通往臥室的門關著。


    「說吧。」楊恪先坐了下來。


    鬱知年坐到他對麵,猶豫著,把方才打過的腹稿說出來:「你知不知道爺爺為什麽要資助我?」


    楊恪看了他一眼,很直接地說:「不知道。」


    「今天晚上,爺爺喝了酒回來,讓我去他的書房,坐著看書,陪他工作,」鬱知年回憶著,有些艱難地形容,「他說你不陪他,他很孤獨,希望我以後可以一直這樣陪他。」


    楊恪愣了愣,眉頭皺了起來。


    「然後我回房間,他給我放著一個大紅包,」鬱知年接著說,「寫了紙條,說歡迎我來家裏滿月。」他問楊恪:「以前還有過和我一樣的學生嗎?」


    「沒有,」楊恪回答得很快,「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那我能把紅包還給他嗎?」鬱知年遲疑地問,「太多錢了,我不敢收。」


    「不能還,他會生氣,」楊恪否決,而後看了看鬱知年,「給你就拿著唄,紅包能有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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