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說話,可要當心!要知咱們大宋最重孝道,官家對太後如此出言不遜,若是讓他人聽到,豈不認為官家所謂仁孝之舉全是騙人的!”


    小皇帝趙禎細細的眉眼緊皺著,幽暗的眼神像潮水般翻湧著無限的痛苦,他蹲到我的床頭,抓住我空著的那隻手,壓在自己的胸口上,再將頭埋到我膝上的軟被裏,肩頭一陣陣抽搐。


    “淩月淩月……你不知道我有多難受……”


    他的心狂跳著,哪怕是隔著衣裳,我也能感覺到它跳得有多激烈,像就是在我的手心裏跳動一樣,我的心突然也一陣陣抽疼起來,眼前這個溫和的少年第一次沒與前世驛哥哥的影子重和,而是如此真實直接地將他的痛苦展現在我麵前。


    “……這大宋王朝趙家江山,我雖名為皇帝,實際卻窩窩囊囊事事不由自己作主!你讓我如何不怨,不恨!我保不住自己的親娘,保不住自己的親妹妹,也保不住自己喜歡的女子……”他伏在我的膝頭囈語著,傷痛得難以自抑:“我讓自己的親娘去守陵,娶一個根本不喜歡的潑婦,連自己的妹妹想嫁一個喜歡的人,我也做不到……”


    我的心神一陣恍忽,他不是守驛哥哥,守驛哥哥一直是我的守護者,絕不會對著我哭訴抱怨,哪怕我將他傷得再深,他也隻是淡然地離開,消失在我的生活裏。而小皇帝趙禎卻更像個孩子,哭鬧著把自己砸傷的腳趾給我看,因為他相信我會為他心疼,會給他包紮。


    莫不是前世我虧欠驛哥哥太多,所以這一世要償還?


    放下杯子,摸著他光滑的頭發,把他的臉抬起來摟在懷裏,輕輕搖晃著,像哄孩子般對他說道:“益哥哥,別鬧了……”


    他在我的懷裏閉著眼睛,隻是嗯了一聲。


    整個房間都陷入了無語的溫存,隨後我們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展侍衛上來敲門,提醒趙禎需要回宮了,他才從我胸前抬起頭來,眼睛還稍有點腫,但人已經精神了不少。


    走時他簡略地告訴我,昨夜李順容連夜入宮跪請劉太後放趙雪出宮,據說她磕頭磕得血都流了出來,劉太後才答應讓趙雪公主去日清照應宮帶發修行,管歸真老道士的首徒管玄機正在那裏,由他把公主帶上終南山修煉。


    “你是說,趙雪要去當道姑?”


    我吃驚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為了個男人,上這麽出戲碼,至於麽!


    “差不多。”趙禎沉痛地點了下頭。


    我拍拍他的頭,又在他僵硬的臉上擰了一下:“別太擔心了,我會再找秦湘蓮談一談,昨天看他們倆的情形,總是有點不對勁,應該還是有隱情。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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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了咬下唇:“你不要太怨劉太後,她肯讓趙雪這樣胡鬧,已經是很寬容了,畢竟出生在帝王家,沒幾個公主能像雪兒這樣隨心所欲的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盡量真誠地跟他說:“太後,是個好人!”


    趙禎張嘴想反駁,被我堵住:“哪怕她當初把我攆走,那也是為你這個新登基的新皇著想,而且她對我也並未斬盡殺絕!”


    他微微點了下頭,說道:“我知道,剛才我是急怒攻心信口胡唚的……”


    送走趙禎,我拖著疲倦的身體想上樓去找秦湘蓮,卻見樓板劈啪作響,與衝下樓來的小武碰個正著,卻見他表情十分不善,竟然對著我冷冷哼了一聲,說道:“惡心吧啦的!”


    什麽?我什麽時候惡心著他了!


    我正要發作,他卻繞過我,一陣風似的跑出萬花樓了,而後一隻繡花鞋從我的鼻尖掠過,迷花咬牙切齒地叫罵著從我身邊追了下去。


    “你個該死的狄老二哦,你也真下得去手!”


    看著迷花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我頓有所悟,哆哆嗦嗦上了樓,果然看到清秀的秦湘蓮被揍成了豬頭——小武很壞,專門揀臉打的——秦大家這幾天看來是登不了台嘍。


    進門時,他正對著鏡子用手巾擦自己帶血絲的嘴角,我倚在門口惡意地嘲笑他:“多情公子,您能不能告訴我,您如今這張女人臉下麵,到底裝的是顆男人心還是顆女兒心啊?難道你這每一分每一耗的女兒心全是放在你的姐夫身上的麽?”


    他的動作停滯了一下,原本雪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襯得臉上的傷痕益發青紅紫綠,我歪著脖子看著,心裏好生痛快,忍不住再出言嘲諷:“不過是皮肉傷罷了,左右疼不過傷了心的……”


    卻見秦湘蓮那對丹鳳眼中竟起了一絲霧氣,眼眶也有些微微發紅,他迅速轉過臉去深深吐氣,再回頭時臉上的那一點點情緒便已經掩得無波無痕,而後他平靜地問我道:“升國公主回宮了麽,她,沒被責罵吧……”


    “沒被責罵?她都已經決定出家當姑子去了,還有誰敢罵她,再罵罵得她懸梁自盡了怎麽辦?”


    自覺自己聲重鼻塞,我揉著太陽穴邊說邊往秦湘蓮處湊了湊,心想要說還是小武最懂我心思,看在趙雪和迷花麵子上,我不好將秦湘蓮怎麽樣,他幫我揍一頓,多少能出點氣,這等無情欠扁之人最好把感冒病毒傳染給他!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顫聲道:“你,你唬我是吧,她乃一國公主,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去當尼姑!”


    秦湘蓮雖然體弱,但畢竟是琴師大家,手上的力氣是不用說的,這一下捏得我直皺起眉來,幾下甩脫他,怒道:“你不是說她是輕薄女子,仗勢欺人麽,現在她出家當姑子不正好不來纏你?!”


    昨夜那個冷酷的男人似乎聽到了世界上難以置信的話,撒開手往輪椅背上一靠,冷笑道:“你和她一塊兒長大的,你不過也是在幫她騙我而已,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揉著手腕冷笑道:“知道的倒多,看來那個傻姑娘卻是沒瞞你什麽……”


    他微合雙目說:“若不是你曾留在萬花樓幾個宮中的物件,我們也不會相識,而她也不會知道原來你曾混跡於此,她當時以為你死了,哭過好多回,迷花也含糊提過你一些事情,我因此隱約知道些你和宮中的關係……”


    他從輪椅上掙起身來,向我做了一個深揖:“不論您是花琅琊掌櫃,還是宮中秘侍,秦某都有一事拜請,我罪孽深重,不求宮中貴人們的原諒,但我的姐姐姐夫,確實乃是平白被牽扯進來,若不是雪兒……不,公主說若嫁不得我,便嫁我姐夫,反正也是一家,我苦逼無奈,才行此下策,毀我姐夫清譽……但我的姐姐姐夫是無辜的,聽說你與趙官家親厚,還請幫忙保全!”


    “移花接木接到自己姐夫身上了,這等笨到家的辦法,虧你們想得出來!”一想這一團亂麻,我不由嗤笑道:“秦公子,恕我直言,這男女之情,本就半分都勉強不得,你若對公主無意,她便會迷你迷得七葷八素?死纏濫打得連你姐夫都不放過,隻是為了和你在一起?升國公主雖然任性,但絕對不是這種人!”


    “當然……”他低下頭,用細微得幾盡聽不清的聲音說道:“若不是曾經兩情相悅,又怎會這般飛蛾撲火,隻是當初,我隻當她是一個在宮裏負責灑掃采賣的小宮女,她說她隻要再在宮中呆上幾年,然後便會被放回家,你知道,她是那麽有生命力的一個女孩,我根本未想到她會是金枝玉葉……”


    “我倒沒看出來你把她當金枝玉葉,倒像銅枝鐵杆,怎麽個糟踐也不心疼!”


    昨晚秦湘蓮那些話,句句如刀,今天他再做出如何沉痛癡情的模樣來,也隻是讓人反胃而已,我甚至惡意地猜想,是不是他今早才反應過來口頭侮辱公主也是死罪,因此才刻意做出個不得已的樣子,不過是想給自己找補回來點罷了。


    恃寵而驕啊,若不是他吃定了趙雪,又豈敢對一個公主如此大不敬,由此可見,倒追是沒有前途的,越是把對方當寶,對方越把你當草!有一些人,他們不懂得女人獨有的天真和溫柔是何等珍貴,而等女人們被磨礪得粗糙堅強後,這些人又會大呼女人再無女人味,全是魚眼珠,卻不知那些自信剛韌閃耀得讓他們不忍猝視的女人們,往往是被他們寡情、薄義、冷淡一手打造的!若是這樣想,趙雪在秦湘蓮身上吃些苦頭,倒也不是什麽完全的壞事。


    “花掌櫃,我有難言之隱,你以後會知道的,我隻是希望她死心,絕無任何糟踐之意……”


    秦湘蓮在我眼前瑟縮著,似乎是在盡力忍著要衝出喉嚨的咳嗽聲。


    “嗬嗬,”我冷笑一聲:“秦大家果真是大家風範,誅心之技登峰造極,她會對你死心的,一個就此無心之人,她的心,是已然徹底死如灰燼了!”


    他的入鬢長眉跳了一下:“難道她真的看破紅塵……”


    “綰了頭發去當女道士,你覺得這算不算看破紅塵了呢?”


    “她又何苦如此……”


    “不當女道士,就得被打發到西域去和親,人家求親的使團都已經上門了!”


    “撲!”


    我話未說完,秦湘蓮突然噴出一口血,一頭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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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載:升國大長公主,初入道,號清虛靈照大師。母宸妃李氏。


    羊羊羊有話說:升國長公主趙雪是我的一位室友客串的,她非常喜歡金希澈,是庚澈王道的堅定支持者,因此在她強烈要求下,增加了一段耽美情節,而秦湘蓮這段也是我目前感覺編得最離譜的一節,幾乎到了快編不下去的地步,而顯然我又不太擅長寫BL,繞來繞去,小秦還是繞成和小公主有那麽一段孽緣了,所幸秦湘蓮的戲份很快就要結束了,阿彌陀佛,還是讓我家狼牙去折騰吧,她比較抗造一點!


    戀愛有風險,倒追需謹慎!(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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