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熱烈而有力地跳動著,疼痛似乎被分擔了一半,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


    ——林鍾遠。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也在腦海裏響起,嗡嗡作響,在他的脊骨上震顫。


    ——你現在若是死了,我也會死。


    ——所以,看著辦吧。


    金烏的火焰讓這裏成為最堅固的牢籠,鋒銳的劍氣讓這裏充滿廝殺。


    林鍾遠微微蹙眉,劍身橫飛,快如光影。


    在第三個修士終於倒下時,他心口呼吸一滯,嘴角溢出一股鮮血。


    他想要和係統溝通,但在這種情況下,貿然在腦海中說話……是會被聽到的。


    怎麽辦?


    身後有修士拚死再次向他襲來,一道可熔斷一切的火焰子背心鑽出,打斷了那個人的偷襲。


    林鍾遠回身,一劍削斷那人的劍身。


    下一招,一劍封喉。


    四個了。


    還剩三個,就能將這些黑心的砸碎都……


    林鍾遠眼眶微熱,到了這時,再看到那三人驚懼逃竄的樣子,竟然生出了一股快意。


    身體像是被觸發了什麽肌肉記憶般,他開始不需要太多思考,就能自己動起來,每一次都是殺招,但不會讓他有多少波動。


    他忍不住地感覺到,這是他們應得的。


    他們活該。


    當人們要殺自己眼中的反派時,認定了喪屍皇會毀滅人類時,他沒有理由出手,因為人們隻是想活下去。


    當人們想要摧毀自認的罪惡時,認定了鬼王會帶來災難時,他沒有理由出手,因為人們隻是想保護無辜的更多人,隻是太不擇手段了。


    可如今,被針對的,被暗害的,是並未做錯任何事的神獸,是金烏。


    林鍾遠自從來到這個位麵,就一直不願從酒醉中醒來。


    如今酒醒了,就無法控製地想,可以出手了吧。


    係統曾經提醒他很多次,他們隻是不同世界的相似命運之人,靈魂有相同,但早已不是同一個人了。


    林鍾遠知道,三白隻是三白,不是傅深白,不是鬼王。


    可想到這裏,手中的劍卻更加鋒利了。


    五個了。


    他拔出長劍,感覺已經有些吃力。


    心魔在體內不斷聒噪著,與他原本修煉的無情道互相駁斥。


    天道無情。


    可他還是有了私心。


    與心中的炙熱相反,林鍾遠臉上一片漠然,看著那修士的眼神仿若看著死人。


    這是最後兩個知道金烏真身的人了……


    隻要他們也一起消失,一切都會結束的。


    「林鍾遠!你幾乎油盡燈枯,若是就此罷手,些許我等宗門還能從輕發落!」


    那人被他的劍尖指著,還在盡力拖延時間,「不然若是趕盡殺絕,七大宗門不會放過你!」


    七大宗門。


    林鍾遠笑了,與金烏一同默念著這個詞彙,頭一次覺得無比陌生。


    他呼吸已經紊亂一片,殺人的手法幾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可仍然不想停。


    他當然不能停,哪怕如今被金烏猝不及防地合了體,誰都沒法全身而退了。


    「我今日所殺的,就是你們七大宗門的走狗!」


    林鍾遠盡力維持冷靜,卻還是無法控製的聲線顫慄,要死死咬著牙,才不會讓那股子怒火燒得自己失聲。


    來這裏之前,他原本沒想……走到這一步。


    他以為,隻是那麽一兩個宗門裏,有那麽一兩個走了邪門歪道的人。


    誰知終於抓到這幾人,以金烏線索為誘餌,才發現他們真正的靠山,不止青蓮門。


    七大宗門是什麽概念?


    那幾乎就是整個修真界的半壁江山,不,如今說來,能代表整個修界也不為過。


    難怪。


    難怪世間自金烏失蹤後諸多災禍,卻遲遲沒有被有效及時的解決。


    難怪這些凡人要和他們開戰,不惜豁出一切。


    難怪金烏在傷好之後,也不願回去。


    當時這些人怎麽推脫的來著?


    「這都是為了天下蒼生!是有益於整個修真界,更何況你我的事!」


    那鏗鏘有力,理直氣壯的聲音,言猶在耳。


    林鍾遠一劍刺向了他的心口,毫不猶豫,打斷了更多的廢話。


    「蠢貨。不知道反派死於話多麽。」


    這些人的什麽宗門,還忙著和那些凡人交戰呢。


    哪裏有功夫管這幾個雜碎?還妄圖拖延時間,可笑。


    眨眼間,最後兩人也終於沒了氣息。


    林鍾遠抬頭時,太陽已經西斜,帶著紅紫色的光芒迎麵而來。


    他長長、長長呼出一口氣,身體一旦停下戰鬥,被刻意忽略的絞痛終於回溫,大口大口的濃濁鮮血自喉口湧出。


    力氣像是四散的火舌與霧氣那般,飛速流逝著,林鍾遠身體搖晃了兩下,終於腿下一軟,向下跪倒。


    此時支撐著他的,唯有手中的那柄還在冒著火光的長劍。


    「快出來吧。」


    林鍾遠的聲音很低,氣若遊絲,


    「你是金烏……你……不能死……」


    「你能死,我憑什麽不能?」


    金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容置疑。


    隨之出現的,是一道屬於三白的虛影,半透明的,虛晃在他眼前,像是風一吹就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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