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黃昏時分。


    天空厚重的雲層聚積,肆虐的狂風卷起滿地的風沙,視線受到極大的阻礙。


    以單人行進速度,陸昭也堪堪才走了一半多的路程。


    隻是越靠近落日穀,陸昭便發現天氣和地勢都愈發惡劣,就如同現在,他已經進入了一片沙穀地帶。


    漫天黃沙隨風飄散,將遠處的景象悉數遮擋,而且天色已暗,陸昭便隨便找了個酒肆先打算休息一晚上,再繼續趕路。


    往前兩百米,一個插著幾張幾人高的旗幟迎風飄揚,一座修葺的還算有模有樣的客棧建立在此地,掛著一塊搖搖欲墜的牌匾,上書:無間客棧。


    這四個字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暗沉無光,字體顏色和牌匾幾乎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看甚至無法看清。


    陸昭腳步輕移,數息之間,身影便以踏至客棧門前,客棧中尚有數人正在吃飯,他左右打量了一眼周遭環境,喃喃道:“今夜就先在這裏休息一晚吧。”


    他從出了燕州之後,便換下了執法堂服飾,隻身著便裝,手上拿著一把輕劍,一副貴公子遊曆江湖的打扮。


    此刻剛一進入客棧之中,正在或喝酒或談論的幾人紛紛停下了動作,一時間竟鴉雀無聲。


    所有人看著來人都露出了謹慎的目光。


    隻是在看到進來之人不過是一名初出茅廬二十歲出頭模樣的少年之後,這些人便都收回目光,放下了心中的戒備。


    在所有人的心中,這不過就是一個小輩帶著一名侍女出來出來闖蕩,增長閱曆罷了,不值得他們過度防備。


    陸昭則是沒有管這些人,隻是打量了一眼客棧內部的環境,卻讓他微微皺眉。


    客棧內隻燃起一根油芯燈火,使得環境並不算亮堂,甚至比之外麵還要昏暗幾分,而且他沒看到一個小二招攬客人,隻有一個掌櫃模樣的在櫃台後麵算著賬。


    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不過陸昭並未太過在乎,走到櫃台前麵,指關節敲了敲櫃麵,淡淡道:“兩盤牛肉,兩壺好酒,再上一些小菜。”


    掌櫃戴著藍青色高額圓帽,抬起頭來後,揚起客棧的招牌笑容,“好嘞,客官稍等。”


    陸昭隨意挑了一張靠近裏麵的桌子坐了下來,然後把劍扣在桌上,與明蟬衣對坐著。


    原本在陸昭到來以前,這裏坐著兩桌客人,其中一桌坐著四人,桌上擺放著各式菜肴,看起來像是同一個門派或者家族的師兄弟,之前就是他們在低聲談論著什麽。


    另一桌則是處在樓梯拐角處,隻有兩人對立而坐,一名女子臉上圍著黑色的麵紗,對麵坐著一個幹枯瘦弱的老頭,中間隻有一壺沒有人動過的酒。


    似乎是因為陸昭的到來,導致客棧內現在除了食物的咀嚼聲以外,沒有人再開口說話,顯得格外安靜。


    很快,兩盤切好的牛肉和酒壺被端了上來,對陸昭現在的修為而言,趕路是一個消耗較大的事情,所以菜一上桌,便風卷殘雲迅速吃完。


    等他正準備讓掌管開一間房住宿一晚時,客棧木門吱嘎一響,又有人走了進來。


    陸昭將目光隨意掃了過去,來人共有五個,正是當時他在總堂點出來的五名百執。


    其中一人由於受傷的緣故,再加上長途趕路,導致麵色有些蒼白,腳步也有些踉蹌。


    五人在進入客棧之後,第一眼就看到了拿著鑰匙準備登樓住宿的陸昭,就要上前行禮。


    隻是陸昭卻徑直從他們幾人身邊走過,連眼神都未曾給他們一分。


    幾名百執的臉上皆浮現出一絲錯愕,似是有些不解。


    陸昭沿著過道走到拐角處,正要登樓,那名蒙著麵紗的女子卻忽然站起,擋住了陸昭的去路。


    她的這一突然的舉動,讓客棧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們兩人身上。


    陸昭隻得頓住腳步,眼底浮現一絲探究之色。


    “小女子深閨寂寞,夜冷夢長,公子可否與奴家春宵一度?”


    女子身姿搖晃,麵紗隨之飄動,隱隱流露出麵紗之下的白皙絕色的麵龐。


    其餘人紛紛露出詫異之色,不清楚這是什麽情況。


    在這種荒無到人跡罕至的地方,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這種情形明顯是不正常的,隻是隨著那女子的動作以及聲音,所有人都將目光收了回去,仿佛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女子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過陸昭身軀,就在她食指正點在他胸口上時,昏黃的燈光映照出黯淡的光芒一瞬間劃過。


    所有人隻覺得眼前一晃,便有一道慘叫聲清晰的傳入眾人耳膜當中。


    “啊!!”


    麵紗女子痛呼一聲,她的食指被一劍斬斷,血液噴湧而出,將陸昭衣裳浸染出黯淡的血色,點點血跡凝固。


    在這驚叫之下,陸昭驀然驚醒,腳尖瞬間往後挪動數步距離,拉開與麵紗女子的距離,神色凝重。


    方才她口中噴出的熱氣,說出的話,聲音中明顯帶著一股魅惑之意,真氣凝成細線,傳入他的腦海中,以起到控製心神的作用。


    這一點,陸昭曾經見識過,與楚卿卿的癡情咒極為相似。


    “放肆!”


    這個時候,其餘人也明顯從麵紗女子的魅惑功法中清醒過來,看向她的眼神都變了,能控製這麽多人的想法,修為該何其高深。


    那五名百執顯然也發現了這一幕,怒喝一聲後,紛紛上前將麵紗女子包圍起來。


    “老鬼,還不動手!”


    眼見形勢不妙,女子輕叱一聲,身形迅速暴退。


    “轟!”


    隨著女子話音落下,從那老者的身上突然爆發出強烈的靈氣波動,氣罡凝聚,再向四周擴散,桌椅頃刻間碾碎為粉末,屋頂直接被強勢掀開,外麵呼嘯而過的勁風掃過屋內眾人。


    “走!”


    老者的話喑啞嘶鳴,仿佛許久沒說過話一般,身體雖然如同老樹盤根,但身手卻敏捷異常,拉著麵紗女子的手就準備遠遁而去。


    “鏘!”


    劍鞘嗡鳴聲驟然響起,一直沒有動作保護著陸昭的明蟬衣單手拔出銀劍,在劍鋒出鞘的刹那間,淩厲的寒芒乍現。


    劍影快到了極致,轉瞬間便橫在老者和那名女子遁去的正前方,一條深數尺的溝壑憑空攔在二人麵前。


    “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老者轉過身體,目光直勾勾盯著陸昭和明蟬衣兩人,在昏暗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滲人。


    陸昭皺起眉頭,老者的眼球渾濁,幾乎隻剩下一片眼白,此刻佝僂著身子,被麵紗女子攙扶著,向他質問道。


    他到現在還未搞清楚狀況,便也沒有貿然行動,隻是這二人應當不是明蟬衣的對手,否則不至於剛剛敗露就急著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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