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有道沒有說話,隻是將折子打開,細細的看了一遍。


    半晌後才感慨道:“此子膽識過人,世道向來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這件事他雖然行事較為魯莽,但隻有這樣才能讓別人產生懼意。”


    “那徐相旬不過就是一個萬執,上頭還有禦司,很多事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盡管對那陸昭看不順眼,卻也無可奈何。”


    看完了這封折子,左有道便又拿起其他文書開始處理公務,順口問道:“他現在順利上任百執,在總堂情況怎麽樣?”


    左覲笑嗬嗬道:“他現在就是一個空殼子,下麵的人在外麵喝花酒呢,根本沒人理他。”


    左有道搖了搖頭,歎氣道:“這些人終究涉世未深,都太嫩了啊!”


    說罷,他從那摞成一疊的文書中抽出一張,輕笑道:“你去把這個送到宗主手裏。”


    “這是什麽?”


    左覲滿臉好奇,正想打開看看,被左有道一個眼神給製止了,淡淡道:“別好奇,好奇死得快。”


    嚇得左覲連忙合上了文書。


    “去吧。”


    左有道揮揮手。


    ……


    陸昭進入百執所也有三天了,這幾天陰雨連綿,時常暴雨不斷,整個燕州都融入一片水汽氤氳之中。


    這三天裏,不止南院,整個總堂都在觀望著陸昭,想看看他準備怎麽應付權力被架空這件事。


    可等了足足三日,也不見絲毫動靜,這讓許多人都有些失望。


    本以為陸昭並非善茬,會將南院鬧的天翻地覆,沒想到居然慫了,一直龜居在百執所不出,看戲也看不成了。


    本屬於陸昭旗下的那些十執每日就是花天酒地,連總堂都不回,連裝都不裝了,直接光明正大無視陸昭的召見。


    眾人都覺得陸昭這是黔驢技窮了。


    對於外界的看法,陸昭似乎並不在意,反而格外的平靜。


    百執所正殿中,郭信已經將此地收拾幹淨,本是留給陸昭辦公的地方。


    可現在下麵沒人,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公務。


    此時陸昭正靜靜的坐在紫檀烏木椅上,望著外麵瓢潑大雨,內心格外寧靜。


    整個天地似乎與雨水融為了一體,水霧之氣彌漫,一眼望去,朦朦朧朧。


    忽然,外麵響起了腳步聲。


    仔細辨認,約莫有好幾人。


    很快,郭信率領著幾個執法堂弟子走進屋內,用真氣烘幹衣物後,這才走到陸昭麵前,拱手見禮道:


    “師兄!”


    陸昭看著這零零散散的六七個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就這麽幾個人?”


    郭信有些尷尬道:“在下人微言輕,其他人都不願得罪那些十執前來。”


    陸昭微微頷首,神色平靜。


    “足夠了。”


    他走出房間,站在屋簷下,接住瓦礫滴下的水珠,稍稍用力一握,瞬間碎成幾瓣。


    “將消息都放出去吧。”


    “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


    陸昭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隻是究其眼底,卻是一片冷意。


    短短兩個時辰,一則勁爆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遍整個總堂。


    陸昭旗下百執所,七名普通執法堂弟子,被提拔成了十執,這些原本是總堂底層弟子,現在卻在一日之內全都晉升職位。


    此消息一出,就如同一道驚雷滾滾,在總堂所有人心中激起驚濤駭浪。


    這些人晉升為十執,也就意味著,原來的那些十執……


    統統被撤職了!


    ……


    南院萬執所。


    消息同樣傳入了徐相旬耳中。


    此刻他正在審批公文,聽到這則消息後,臉色難看。


    “啪!”


    一巴掌拍在書案之上,木桌瞬間四分五裂,桌上的文書掉落一地。


    徐相旬麵色陰沉如水,“陸昭小兒,果真陰險狡詐。”


    一般來說,無論是任命十執還是百執,或者更高的職位,都是需要直屬上級層層通報,等審批通過才行。


    陸昭原本的直屬上級是於清越,現在他死了,相當於自己就是陸昭的直屬上級。


    可那陸昭竟然越過了自己,直接去尋了禦司。


    隻是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這麽荒唐的請求,禦司為什麽會答應。


    徐相旬發泄完後,閉了閉眼,喚來一名心腹,吩咐道:“去將那些蠢貨喊回來,家都被偷了,還有心情在外麵吃酒快活。”


    幾名心腹匆匆離開。


    ……


    “你說什麽?”


    燕州繁華街道旁的一座酒樓裏,譚雲幾個十執正在說說笑笑,在聽說陸昭提拔底層弟子這個消息,皆是不敢置信瞪大眼眸。


    “他瘋了不成?”


    “沒錯。”前來通知的人神色平淡道:“萬執前輩讓你們盡快回去。”


    “不可能!”


    譚雲眸中燃起憤怒的火焰,再也顧不上平日裏儒雅的形象,一把掀翻麵前的桌麵,各種器具碗盤劈裏啪啦碎了一地,大聲咆哮道:


    “他憑什麽撤我們的職?”


    前來通知的人並未回答他,隻是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輕蔑。


    真是蠢貨!


    “我們找他去。”


    譚雲鬧了一番後,稍稍冷靜了些,聚集起幾人,便匆匆趕回總堂百執所。


    不消一刻鍾,一群人便風風火火闖進了百執所內。


    以譚雲為首,身後跟著幾個身穿十執服飾的弟子。


    在他們之後,還有一群普通弟子,同樣屬於該百執所旗下。


    他們都是這些十執的人,此刻一起前來興師問罪。


    “陸昭,你憑什麽撤老子的職?”


    人未到,聲先至。


    此刻正下著大雨,眾人衣裳皆濕透了,但卻絲毫顧及不上,很快來到正殿麵前。


    此刻正殿中央,陸昭穩穩坐在屋內,身旁站著郭信,身後則是七名同樣身著十執服飾的弟子。


    “蠢貨!”


    郭信麵露譏諷,這些人還真以為這裏是他們可以隨意鬧事的地方嗎?


    師兄這招釜底抽薪,用的著實妙!


    此刻譚雲率領著數十人前來,皆站在門外,對著屋內的陸昭質問。


    “我們可是犯了何事,憑什麽撤我們的職?”


    陸昭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望著外麵的大陣仗,眼神淡漠森然。


    “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譚雲一字一頓質問道:“你憑什麽撤我們的職。”


    陸昭搖搖頭,聲音冰冷,“上一句!”


    譚雲神色一愣,似是想起什麽,獰聲道:“我說,你憑什麽撤老子的職!”


    下一刻,一巴掌猝不及防扇在他臉上。


    幾顆牙齒混著血水飛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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