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健康,果然是重中之重。


    不過是繞著馬廄走了兩圈,溫婉就累得氣喘籲籲。


    她臉色發白,一副隨時都可能暈過去的模樣,嚇得山水緊張得團團轉。


    溫婉:“我就是虛了點兒,別緊張,緩一緩就行了。”


    生病的人反倒來安慰他一個正常人,山水也是禁不住唏噓。


    他正琢磨著去給她弄杯熱水,一名個子瘦瘦小小的火頭軍提著個食盒就跑到他跟前。


    火頭軍樂嗬嗬的,“校尉,這是您要的熱水和幾樣零嘴兒,哦,還有個暖手爐。”


    山水愣了愣,“我要的?”


    見溫婉露出狐疑的目光,山水反應很快,猛的一拍腦門兒。


    “對,是我要的。瞧我這記性,一忙起來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他接過食盒,把零嘴兒和熱水都塞到溫婉手裏,“你來之前我就讓人備著了,這會兒才送過來。”


    溫婉低頭一看,零嘴兒是她最喜歡吃的幾種蜜餞,熱水用羊皮袋水壺裝著,拔開瓶塞,能聞見一股子茉莉花香。


    連茶都是她喜歡的。


    壺裏的熱水透過皮子,將暖意沾染到她掌心裏。


    她眉眼柔和,沒多問什麽,隻淺淺的笑了笑。


    “你……有心了。謝謝。”


    山水幹咳兩聲,笑容些許勉強。


    溫婉吃了些零嘴,又把暖手爐抱在懷裏,身子暖和了之後,力氣便恢複了些。


    “唉,現下都春天了,眼看不就就要入夏,我竟還如此怕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


    她不過是感慨兩句,山水卻比她還急。


    “小婉姑娘別急,大……我們已經差人去帝京尋好藥材了,過幾日送過來給你補補,用不了多久,保準你跟以前一樣活蹦亂跳。”


    溫婉挑眉,“活蹦亂跳?”


    她是魚還是蛙?


    山水愣了愣,笑道:“我就是個大老粗,沒什麽學問,你就別跟我計較這些文縐縐的用詞。”


    溫婉點頭,“行。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頓了頓,她說起正事。


    “也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查看了整個馬廄之後,這些戰馬的異常死亡,我還真見過同樣情形的。所以,我的確有解決的辦法。”


    那還是當初讀研究生的時候,有個關係不錯的朋友,她家裏是開馬場的,學的又是冷門的養殖專業。


    暑假期間,她去朋友的馬場玩,剛好遇上他家馬場的馬病死不少。


    朋友她爸請了好多專家來研究,後來病馬的問題解決了,朋友也借機寫了一篇論文。


    那論文還是溫婉幫著一起找的參考文獻,所以她印象很深刻。


    溫婉收回飄遠的思緒,回歸正題。


    她表情瞬間變得嚴肅,目光犀利非常。


    “不過,你們想要我解決問題的辦法,就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以他們的關係,山水沒想到她會提條件才肯幫忙。


    這舉動出乎預料,山水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山水問:“小婉姑娘想要什麽?”


    “我不要什麽,我隻想你們告訴我一個真相。”溫婉冷聲道。


    山水扯了扯嘴角,臉上閃過一抹心虛,“小婉姑娘在說什麽,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麽真……”


    “阿貴到底怎麽了?”


    溫婉一瞬不瞬的盯著山水,眸光堅毅,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


    “阿柴和高翎回邊城之後,你們一直告訴我,阿貴是受了傷,所以回來的速度比他們慢一些。但這都大半個月了,他卻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溫婉冷笑一聲,“我不傻!就算他受傷了,也早該回來了。”


    她語氣一沉,厲聲問:“所以,他是不是出事了?”


    風吹過,明明是和煦的春風,那一刻,山水卻覺得冷。


    “他……”山水舔了舔幹澀的唇,似乎很是猶豫,最後才無力的說:“果然瞞不了你多久。”


    聞言,溫婉頓時心涼了半截。


    山水:“當時高大人和阿貴一行人被漠北人連日追擊,在一次戰鬥中,他……被漠北人抓走了。”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細想之下,卻讓人背脊發涼。


    按照漠北人對待奴隸的做法,最後的結局死都是輕的了,很多生不如死的,會被漠北人豢養成“兩腳羊”,當成牲畜一般用來填飽肚皮。


    那個在忘河穀曾經護著她的青年,他的村子被漠北人屠戮殆盡,他的心愛之人也被殘忍分食……


    他的生活已經夠苦了,為何老天卻仍舊不願給這可憐人一個活著的機會?


    溫婉難掩不甘,紅著眼睛,身形一晃。


    山水趕緊扶住她,低聲道:“你這段日子身子不好,我們怕你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訴你。”


    “你別急,大將軍已經派人去救了。”


    溫婉好一會兒沒吭聲,隻是難過得直掉眼淚。


    她心裏清楚,落在漠北人手裏,想要救回來談何容易?不過是給她一個念想罷了。


    “山水!”


    溫婉擦幹淨眼淚,咬牙切齒的道:“拿筆墨過來!這些戰馬不能再死了,將來這些戰馬還要帶著我們殺進漠北人王庭,替阿貴報仇雪恨!”


    山水聞言,連連點頭。


    “對!大將軍也是這麽說的,總有一天,我們會踏平漠北王庭,替端朝慘死的百姓討回公道!”


    “定要讓漠北血債血償!”


    *


    溫婉流著淚,提筆寫了一篇《論戰馬的產後護理》。


    標題雖然深拗,但裏麵的內容,她仔仔細細的向山水解釋了。


    離開營地的路上,溫婉終究心傷神哀,沒堅持住暈了過去。


    趕車的山水嚇得驚慌失措,當即停下馬車。


    他掀開車簾,正準備去將人抱下來,手還沒伸出去,就被人扯到一旁。


    “我來。”


    騎馬趕到的沈禦,臉色陰沉,渾身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山水見是他,便退到一旁,給他讓出空間。


    沈禦目光落在馬車內臉色慘白的溫婉身上。


    有那麽一瞬,他眼裏的憐惜和心疼宛若化作了實質,像一把利刃,割開他的皮肉,連靈魂都鮮血淋漓。


    他將溫婉抱上馬背後,便護著她一路狂奔往城裏的醫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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