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淩皇城——青城。


    使節團隨著江心的命令,足足花費三個多月的時間才抵達青城。


    一路上那人數是越來越少,隻因江心嫌棄州城與青城沿途城市不夠多,非要把初景長公主的熱度炒起來。


    使節團從上千人漸漸變成了幾百人,最後到青城隻剩下幾個代表大臣和一些侍衛。


    都說每個國家的皇城都是熱鬧的,唯獨東淩不是。


    青城很蕭條,人口也不多,街上冷冷清清的。


    江心坐在馬車上與秋月白對望,而趕車的侍衛與夏洵正環顧四周,生怕有危險在等著他們。


    使節團的人數不到百人,可隊伍卻極長,他們所押送的是初景長公主的嫁妝。


    已經抵達青城了,隊伍的速度索性慢了下來。


    江心背靠車窗,將簾子撫起,覺得耳邊沒點兒嬉鬧聲都以為還在荒野地裏前行。


    她將頭探出去,看著來往的百姓在街上也不久留,見著有大型隊伍就連忙躲進家裏。


    江心都以為自己是妖怪了,怎麽會出現這個景象?


    秋月白薄唇輕啟,伸出手握在江心手臂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還是把頭縮回來好好坐著吧,馬上就要進宮了,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江心頭依舊伸在車窗外邊,還一副不聽勸的態度,“哦,我就不。”


    “你倒是……”


    秋月白有些無奈,他收回手,靜靜的看著她。


    “停車,我要下去。”


    秋月白立馬拉開馬車簾子,對著侍衛和夏洵下命令,“不必停,此地不宜久留。”


    聽車裏兩位主子不同的命令,侍衛很為難,一個是長公主,另一個是三王爺,所以要聽誰的?


    侍衛看了眼夏洵,又看了眼手中的韁繩,沒想到趕車的活也那麽難做。


    索性侍衛就把馬車停下來,等他們商量好再說?


    江心見馬車停下來了,她縮回腦袋,轉身看著麵無表情的秋月白。


    “我不弄清楚會不安心的。”


    “有什麽好不安心的?他們不出來肯定是為了不迎接你。”


    “大型活動哪有人不願意湊熱鬧的,肯定是有人下令的。”


    秋月白挑著眉,臉色平淡無所謂。


    江心了然,卻還是發出了疑問:“那也不能這麽冷清呀。”


    此刻,馬蹄聲朝著他們這個方位而來,很近了。


    即將要與他們馬車擦肩的是一位騎著白馬,身著紫袍的公子哥。


    欲到江心車窗前,那人勒緊韁繩,馬兒發出嘶鳴。


    白馬四足穩穩定在地上。


    他一臉笑意地盯著夏洵和侍衛看,笑得高傲。


    夏洵警惕地看著來人,厲聲道:“你是何人?”


    “我啊,是來迎接和親公主的。”


    男子依舊笑著臉,話也是飄飄然的。


    夏洵上下打量著他,若是有心來迎接的話肯定是跟前邊的大臣代表講,然後大臣代表再來回稟江心。


    可是他直接越過大臣。


    剛剛明明一副路過的姿態,現在卻來這樣說,這不是冒犯是什麽?


    夏洵不悅的開口:“迎接我們公主卻沒有個客氣的態度,你覺得我會信?”


    男子微勾唇,臉上還是掛著笑,不過語氣卻十分難聽。


    他挑釁道:“這是東淩,不是西玄,就算西玄國富兵強,你們來到了我的地盤,難道不應該客氣麽?”


    夏洵麵色一僵,這話說的好像他欠他八百兩一樣。


    夏洵別過臉不看他,反駁道:“你都沒按照規矩來,我當然有權認為你是不歡迎我們的。”


    沒想到那男子也是個不好說話的主,笑眯眯地回他一句。


    “我本來就不歡迎你們,不如你們回去?”


    這話氣得夏洵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地看著他,“放肆!好大的口氣啊!”


    男子不怒自威,笑道:“口氣沒你大,更沒你放肆呢。”


    隨後男子目光盯著馬車車窗,淡淡道:“讓你們公主出來見我。”


    “我們公主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夏洵都快用鼻孔瞪他了,但是他不能太狂,他可不敢說出那句“你以為你是誰”的話,這樣顯得他才是不客氣的那方。


    男子見夏洵不願意,他又笑了笑,淡淡道:“那,當今太子可能見見你們公主?”


    “東淩太子?”


    夏洵聞言一怔。


    男子自顧自道:“我一太子出來迎接你們,夠給你們麵子了吧?”


    聽他講完,夏洵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站在原地緊張著回想自己剛剛有沒有說特別嚴重的話。


    馬車車廂內,江心跟秋月白擠眉弄眼的,她都不知道來者是善還是惡。


    不過江心邊跟秋月白擠臉色邊回應。


    “不知是太子殿下親自來迎,讓殿下看笑話了。”


    “夏洵,扶本宮下馬車。”


    “是!”


    夏洵應了聲,連忙機靈地背過身不看那男子,等著江心走出來好扶她。


    江心撫起簾子,彎著身示意秋月白別下去,然後走出去。


    等江心下馬車後,她兩手揣袖裏,麵帶笑意。


    她聲音柔和地對男子道:“剛剛是本宮管教不嚴,還望太子殿下莫要計較。”


    東淩太子掃視了眼江心,確認了是個美人後又笑了笑。


    “初景長公主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君子從不生美人的氣。”


    “能夠由太子殿下親自迎接,是本宮的福氣。”


    江心見他客氣,那她也客客氣氣的回他。


    “從接到邊境傳來的書信開始,宮中就一直等著初景長公主到來,隻不過沒想到會在這時候。”


    他的話帶著幾分責備,卻也客氣著,想來是不打算與自己撕破臉皮。


    江心謙笑道:“是本宮貪戀沿途風景耽誤了行程,第一次來貴國總有許多好奇心。”


    “無妨,明日我上奏父皇,為初景長公主準備盛宴以表歡迎。”


    見這人也沒多追問,江心點了點頭。


    “那多謝殿下好意了。”


    “公主請上車,我帶路,我們即刻進宮。”


    “好!”


    等著東淩太子騎馬到隊伍最前頭後,江心這才上馬車坐下。


    江心兩手一張,伸了伸懶腰吐槽著,“我總覺得他不是真心歡迎我們。”


    秋月白輕笑認同道:“那家夥剛剛不是還給夏洵下馬威了麽?”


    說到夏洵,夏洵立馬大聲哀嚎訴苦,“是啊主子,他剛剛說話也忒難聽了,什麽叫‘不如你們回去’,這不是在趕人嘛!”


    “放心,我不會讓他神氣太久的。”


    秋月白薄唇輕抿,看著江心似乎下了很大決定。


    江心無聊的詢問:“他是不是你兄弟呀?”


    秋月白垂眸,眼角凜冽著寒光,淡淡道:“那裏不是我的家,我也沒他這樣的兄弟。”


    江心望著他沉默不語。


    這些話秋月白不喜歡聽,那下次就不講了。


    “你回東淩這事有通知東淩皇帝嗎?”


    江心靠著馬車有一茬沒一茬的與他閑聊。


    秋月白點頭,“他們知道的。”


    江心問:“那你能自由出入宮門?”


    秋月白道:“可以,我還沒打算進宮,你先進去。”


    江心道:“好,那你能給我傳消息麽?在宮裏不方便。”


    秋月白問:“你在青城安排了人?”


    江心又問:“嗯呢,我不是還將使節團的一些人派了出去嘛?等他們來青城,你順便幫我接應他們?”


    “嗯。”


    秋月白應著,眼睛瞥著簾子,若有所思道:“夏洵依舊跟著你。”


    夏洵聞言,有些兒不樂意。


    他憤憤道:“主子,我想跟你,長公主她都沒有謠言可以造了,我還是跟主子幹實事吧。”


    “不需要。”


    秋月白直接冷聲拒絕。


    江心聳聳肩,雖然看不見夏洵此時此刻的表情,不過他應該很頹廢吧。


    江心捂嘴笑了笑,“你被嫌棄了。”


    “保護我難道不是實在的事情麽?”


    “……”


    夏洵沉默了,沒了借口,沒辦法,隻能繼續跟著江心。


    江心倒是不覺得跟自己很不痛快,管吃管住不用去冒險還不好?非要刀尖舔血?


    不過夏洵就不這麽認為了,恰恰相反,他很享受那些危險任務。


    江心安於平淡,若隻是她自己一個人過的話,很容易滿足,但跟秋月白似乎不是那麽容易……


    ……


    東淩太子說的那句“我本來就不歡迎你們”,這話好像就是發自內心。


    他確實不歡迎西玄人,在宴會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


    江心都能感覺他在用鼻孔瞪人,隻不過他見人就笑嘻嘻的,說他不是笑麵虎的話,江心都不信!


    本來江心是不用住在宮裏的,隻不過某些人以招待的口吻,非要江心和幾位大臣住在宮裏。


    東淩皇帝還劃了個宮殿給他們一行人,除了侍衛,使節團的大臣代表都住進去了。


    江心也不在意,既來之則安之。


    住沒兩天,江心所在的宮殿日日跟遊園一樣被人拜訪。


    他們美其名曰來歡迎江心,實際上是聽了坊間謠言來看一看這個和親公主到底長什麽樣。


    要不是宮中小宮女都在嚼舌根,江心都快忘了自己造謠自己不好看的事。


    這不一進宮,宮外的謠言都沒人管,反而宮中自發起了造謠西玄和親公主是準備來跟皇帝和親的。


    我呸!


    江心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都被氣笑了。


    這群人比自己還會造謠,那個東淩皇帝都多大了?都可以當自己爹了吧?那個老不羞的東西!


    小酥邊給江心沏茶,邊小聲詢問江心意見。


    “長公主,要不我去收拾他們?”


    江心擺擺手,對這事並不在意。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我又不在意,沒必要的。”


    “你見你家小姐什麽時候在意這些了?”


    她壞笑道:“我唯恐天下不亂呢!”


    見自家小姐說出這大逆不道的話,小酥連忙跑到殿門口張望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扭過頭來叮囑江心。


    “噓,長公主,怕隔牆有耳,這話不能亂說的呀!”


    江心抬手讓小酥回來,然後撐著自己的側臉若有所思道:“既然他們要說我與東淩皇帝和親這事,那我們就給他們添把火,看看那老皇帝聽了會不會飄了。”


    畢竟江心可是個大美人,哪有人見了美嬌娘心不癢的?


    “長公主打算怎樣做?”


    小酥弓身在江心麵前,等待著江心的詳細計劃。


    江心兩手握緊椅子的扶手,眸光漸冷。


    “讓夏洵去通知他手下可以嚼舌根了,並且讓外邊的使節團傳播得越快越好,這件事情要辦,就要讓全東淩都知道。”


    小酥:小姐,您這是在毀自己的名聲呀!


    她輕笑著,“我倒要看看是誰的臉被打。”


    “隻要東淩皇帝不製止的話,那他肯定是有心想霸占我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尊重長輩了!”


    造謠這事江心最熟了,若不能讓東淩的瓜民吃到瓜,那江心會傷心的。


    謠言發酵三日後。


    東淩最大謠言排名前十讓江心占了三條。


    首先第一條就是西玄初景長公主即將與東淩皇帝和親;


    其次是西玄初景長公主克夫的傲人事跡;


    最後就是西玄初景長公主貌如夜叉,膚比蟾蜍。


    然後整個東淩的瓜民們都沸騰了,像是找到了共同語言一樣,將這三個話題徹夜聊。


    一部分瓜民認為西玄初景長公主貌醜又克夫,東淩皇帝肯定不會娶她的;另一部分瓜民則是認為東淩皇帝肯定會納她為妃,畢竟西玄國富兵強不好惹。


    兩極分化嚴重,誰都不會認為江心能不嫁東淩皇帝。


    江心讓小酥散播出去的謠言中都有一個盲點,那就是江心能自己選夫,根本不需要擔心跟誰和親。


    在東淩皇宮住了小半個月,東淩皇帝依舊沒有要跟江心提和親的事情。


    想必東淩皇帝也聽到了坊間謠言,覺得後宮能多納一位新美人很快樂吧?


    他的快樂直到秋月白重回東淩皇宮。


    沒錯秋月白回來了。


    他以自己為國奉獻多年為由,要求東淩皇帝還他一個太子之位。


    這件事情也煽動了朝堂半數官員,他們都看在秋月白為國效力站在他這邊。


    不過秋月白沒能成功,主要原因還是他在東淩沒有重大功績,即使他背後有西玄支持,可遠水解不了近渴。


    這件事傳到了江心耳邊,倒是心疼他不少。


    他們覺得遠水解不了近渴,那秋月白就讓西玄五十萬大兵可以幹活了。


    給東淩皇帝這邊施加壓力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嘛?


    江心也出了力,讓謠言的風向轉變為前東淩太子忍辱負重苦當西玄質子十餘年,重返故土後卻連個太子都被人占了,真讓人寒心。


    廣大瓜民與正義之士又將這話題鬧得沸沸揚揚的。


    東淩皇帝可沒敢等謠言發酵太久,立馬廢太子改立秋月白。


    輿論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畢竟大家都要說話,就跟吃飯一樣,一天啞巴,兩天啞巴,那十天、十一天呢?


    一個亂叫還可以偷偷滅口,可整個東淩的瓜民都在亂叫,東淩皇帝他總不能將所有人都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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