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坤那圓滑世故的神情,這一刻終於斂住。


    他看向劉堯,目光中震驚之色溢於言表。


    劉堯慢慢開口:“張大人,有一件事本王記得十分清楚,當年在風月樓門口,有一官宦人家的公子踢死賣撒餅子的小販,大人的轎子剛好經過,大人讓本王親眼見證了什麽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說到這裏,劉堯起身:“宦海沉浮,官場波濤洶湧,本王年輕,不知曉其厲害,也無法用三言兩語道盡其中奧秘。”


    “但是大人曾為一個哪怕死了,都不會激起半點小風浪的百姓,將一名身靠權勢的官宦子弟繩之以法,可見大人的心底,在意這些被人視作塵埃草芥的生命。”


    “江北這些百姓、災民,就如同地上爬的螞蟻一樣,誰來都能捏死,隻需一腳也能踩死,他們的性命在許多人眼裏好像無足輕重。”


    “但是本王相信,大人依舊會如同多年前一樣,盡己所能庇佑這些本就如浮萍飄零的孤苦之人。”


    話音落下,劉堯把手中那顆東西遞向張敬坤,鄭重的姿態如同交接極為重要的東西:“張大人,它叫做‘土芝’。”


    張敬坤沒有立即把土芝接到手中。


    他就那麽坐著,神色變幻,一雙幽深的眸底,仿佛有各種情緒起伏。


    最後,他雙手捧著,把土芝接到手裏:“臣必不辱使命。”


    劉堯深深地向張敬坤鞠了個躬:“萬事拜托了,本王替江北的生民,多謝張大人。”


    張敬坤沒有言語,隻是向劉堯還了個禮。


    劉堯道:“張大人趕路而來辛苦,本王已命人備下食水,請張大人自便。”


    說完,劉堯負手離去。


    議事廳裏隻剩下那一冊章程,還有未吃完的土芝。


    張敬坤看著手中熱乎乎的東西,那溫熱的感覺如同烙鐵,深深地烙在他的手心。


    這時,張敬坤的長隨走了進來:“大人,可有什麽吩咐?”


    張敬坤把土芝遞給他:“嚐嚐味道。”


    心腹不明所以,接到手中咬了一大口。


    碳灰與果皮的味道最先在舌尖彌漫,心腹一臉嫌棄:“大人,這是什麽東西?怎麽這般難吃?”


    張敬坤笑了,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心腹更是疑惑:“大人……”


    張敬坤這才開口:“這個需要剝皮,吃裏邊的果肉。”


    心腹這才把果皮剝了,將果肉送進嘴裏。


    他一臉讚歎:“竟這般美味!”


    張敬坤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無人知曉他在思索什麽。


    這時,心腹擦了擦嘴,問:“大人,九殿下適才悄悄見您,可是為了拉攏您?”


    張敬坤搖頭:“非也。”


    心腹一臉驚異:“這個皇子,真是奇怪。”


    張敬坤似笑非笑:“誰說不是呢?”


    京城各抱地勢,勾心鬥角。


    別的皇子都忙著拉幫結夥,豐滿自己的羽翼。


    這個皇子卻不一樣,從始至終,都沒有表露出想拉攏勢力的意思,這反而讓張敬坤這種混跡朝堂多年的老油棍有些不習慣。


    最後,張敬坤看向自己的心腹,一抹冰冷的情緒自眼眸中劃過:“京中若有催促,你這樣處理……”


    接著,張敬坤招手讓心腹附耳過來。


    他湊近心腹耳邊,低聲耳語幾句。


    心腹大驚:“大人,您這是準備進入九殿下陣營?”


    張敬坤目光方向遠處,白雪輝映生光,落入他的眸底:“本官從來不是誰的陣營,在其位謀其事而已。”


    陛下子嗣眾多,太子短視,剛愎自用,倘若陛下現在駕崩,興許他還能坐個幾年皇位。


    一旦陛下時日長久,究竟是誰走到最後,還很難說。


    如今九殿下把江北的大部分事情解決,然後把最簡單的災後重建交給他。


    既有彌補之前的生分與防備的意思,又有把他提上來給白明微做擋箭牌之意。


    更重要的是,也讓他能向京城交差。


    在最開始,他本以為這是九殿下示好的舉措,可當這土芝交到他手裏時,他就明白了——


    殿下的目的是希望他看顧生民,而非得到他的勢力支持。


    這樣一位心懷天下的皇子,其的胸襟必定能容得下東陵的江山社稷。


    這樣的遠見以及胸懷,決定其走得更高、更遠。


    更何況,九殿下還有白明微的支持。


    白明微代表的背後勢力,是白府,以及老白相幾乎全部的門生故舊。


    隻是這一點,九殿下的勝算便比太子殿下大的多。


    正所謂“在其位謀其事”,他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替未來的主君做事,這便是他的道理。


    ……


    劉堯離開議事廳,前來看望白明微。


    這時白明微還未醒來,白璟把他攔住:“殿下,裏邊危險,您先別進去了。”


    劉堯問:“事情進展如何?”


    白璟一五一十回答:“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如果不出意外,完善的藥方這兩日便會出來。”


    劉堯點點頭:“等大將軍醒了,告訴她諸事本王已經辦妥,請她放心。”


    說完,劉堯並未多做逗留,轉身便走了。


    他前腳剛走,靖心後腳便到。


    “什麽情況,為何如此著急喚我來?”


    靖心神色匆匆,麵色因趕路而變得潮紅,連呼吸也是急促的,可見她有多著急。


    邢大夫剛從屋裏出來,連忙拉住他的手臂:“小師父,您可來了,在下有事要請教您,我們這邊說。”


    說著,他不由分地把靖心師父拉入煎藥的廚房。


    聽著他激動的描述,靖心焦急的神色也平複不少。


    “我還以為什麽事,為何不早說?嚇我一跳。”


    這時,邢大夫才注意到靖心緇衣上的泥汙。


    想必是趕路時不小心跌倒,也沒有顧著處理,就著急忙慌地趕來,以至於衣衫髒汙,亂七八糟。


    邢大夫連忙道歉:“小師父,實在抱歉,事出突然,也隻有您能幫忙了。”


    靖心默了默,細細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我想起來了,師父的確給明微用過一副藥,當時我經常被派去拿藥,所以藥方我是記得的。”


    邢大夫的激動溢於言表:“煩請靖心小師父快快告訴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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