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自殺的人,生生世世不入輪回。


    一遍一遍重複自殺的行為。


    也就是說,這一家三口,每天都要自殺一次。


    吳秋秋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女孩。


    瞎子父親僵硬地轉過身,有精神疾病的母親也停下了身子,咧著嘴笑。


    “你不讓我帶女兒走嗎?”瞎子父親原本還算正常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青白,嘴裏也噴出白沫。


    很多人以為燒炭自殺是最為輕鬆的死法,其實不然。


    一氧化碳中毒,有個緩慢的過程。


    頭暈,惡心,嘔吐,到發汗,漸漸的開始無法呼吸,神誌不清,大小便失禁,最後活活被憋死。


    有人想死,還想要體麵的死。


    但世上沒有任何一種自殺方式是能體麵死去的。


    吳秋秋想,活下去很難,她也要活下去。


    所以,她拉住了小女孩,想把小女孩拉出這個自殺的魔咒。


    吳秋秋沒有理會瞎子父親的話。


    而是看著小女孩:“死亡的過程,痛苦嗎?”


    小女孩稚嫩的臉龐,突然變得詭譎起來,似乎是想起什麽。


    但她抱著手裏破爛的洋娃娃,低著頭,沒吭聲。


    因為她知道。


    爸爸媽媽想讓她一起死。


    他們一家人活不了,爸爸是瞎子,媽媽有精神疾病。


    那天,爸爸提回了一口袋炭。


    關好了所有門窗。


    媽媽還是拿著剪刀坐在床邊,一下一下戳著已經碎掉的床單,神誌不清。


    爸爸將家裏僅有的兩個雞蛋,給她炒了蛋炒飯。


    她記得那天碗沒有洗。


    爸爸說,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一家人一起去一個地方。


    永遠在一起。


    她看著爸爸點燃了木炭,把所有的門窗封死。


    小小的她意識到,他們一家人都要留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裏了。


    如果這是爸爸媽媽想要的,那她願意。


    隻是,她甚至沒看過這個世界彩色的一麵,沒吃過和糖葫蘆。


    有點遺憾。


    死亡的過程是循序漸進的,是痛苦且漫長的。


    她後悔了,她不想死了。


    她求爸爸打開門窗,她要出去,她要活下去。


    爸爸說世道太難了,活不下去了。


    不,她要活......再難也要活,她不要死。


    但,沒有機會了。


    他們一家人最終還是死在那狹小的房間。


    每一年,每一天,都在重複那一日的痛苦。


    聽到吳秋秋的話,小女孩最終點了點頭:“很痛苦。”


    “跟我走吧。”


    吳秋秋說道。


    瞎子父親和精神病母親意識到吳秋秋要搶女兒,瞬間鬼化了要和吳秋秋動手。


    出乎吳秋秋意料的是。


    四樓所有居民都站了出來,擋在吳秋秋麵前,包括那個遛狗的老大爺,也拉著狗過來了。


    瞎子父親看不見,但身為鬼魂,完全能感受到此刻的情況。


    “各位這是什麽意思?”


    遛狗大爺道:“小張,讓多多跟她走吧。”


    “憑什麽?多多是我的女兒,誰也不能搶走多多。”瞎子父親怒吼道。


    “但你自私的把多多帶到這個世界,又自私地帶著她一起死,你問過多多嗎?多多同意嗎?”


    “這麽多年,你們一家三口天天都要燒一回炭,老娘打麻將都打不安逸。”那幾個打麻將的嬢嬢也跟著來到了四樓。


    叉腰就是一頓輸出。


    吳秋秋沒想到關鍵時刻是一群鬼魂站出來幫她。


    “多多才五歲,卻被困在這裏二十年了,她不像我們,見多了,也活夠了。勒個世界好多美好的東西,多多從來沒看見過,你說她造不造孽?”


    “你們這些當媽老漢的,養不起,活不下去,你就莫把她生出來嘛。”


    居民們你一嘴我一嘴,壓根不給瞎子父親回嘴的機會。


    吳秋秋更是沒有半點發揮餘地。


    這一幕,給吳秋秋身後那群同學都整傻逼了。


    還能這樣玩?


    說實話,今晚真的顛覆了他們的三觀。


    一來是沒料到這教學樓住了這麽多原住民。


    二來,他們印象中嚇人的鬼怪,居然是一群正義的大爺大媽,暖心又可愛。


    瞎子父親氣得渾身發抖,隻是不停的重複一句:“多多是我的女兒,誰都不能搶走她。”


    吳秋秋見狀,從各位居民中間走到前麵。


    “那這一次,你讓多多自己選擇。”


    “多多,你願意跟著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不?”瞎子父親拽著多多的小手問道。


    多多抿著嘴巴。


    看著熱心的大爺大媽,又看著吳秋秋。


    最終,她掙脫了瞎子父親的手。


    “對不起爸爸,我要離開了。”


    她走到吳秋秋身後。


    瞎子父親聽到多多的選擇,肩膀一下縮了下去,就像老了數十歲。


    “你要離開爸爸媽媽。”


    而多多沒說話,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被困在這裏二十年,天天燒炭自殺。


    再大的生育恩,也報了。


    吳秋秋用小紙人,裝載了多多的靈魂。


    這樣就可以把多多帶出這棟大樓。


    這時,那一直傻笑的媽媽,卻不再傻笑,而是有了哭相。


    她對著多多揮揮手。


    像一個正常母親,目送自己的女兒遠行......


    吳秋秋帶著多多走了,她深深朝著各位居民鞠了一個躬。


    隨後才接上天台上的那個同學。


    “人都齊了吧?”


    除了毛倩,這裏還有兩男三女。


    兩個男生是信息班的。


    “齊,齊了。”幾人經曆了許多恐怖場景,此刻幾乎說不出什麽完整的話。


    “那我們現在就離開。”


    吳秋秋看了看天色。


    快天亮了。


    五個人拴在她身後,一長串。


    “那個,錢等我們離開老校區以後會給你的。”


    一名信息班的男生說道。


    “放心,你們不找我,我也會找你們的,你們的名字我全記住了。”


    吳秋秋揮了揮手機備忘錄。


    幾人有些悻悻。


    吳秋秋帶著他們走到天台樓梯口。


    “走啊,怎麽你不下去?”一個女生看吳秋秋站著不動。


    “你們不覺得不對嗎?”


    吳秋秋問道。


    “什麽不對?不是從這下去嗎?”幾名學生麵麵相覷。


    “不是。”吳秋秋搖頭。


    看來這裏的居民也不都是可愛的。


    她灑下的竹灰不見了。


    為了防止迷路,她在每個轉角都灑上了竹灰。


    所以,這裏不是出口。


    “怎麽不是,我看到這裏就是下去的樓梯口,咱們快走吧,一會再遇到什麽髒東西......”


    有人催促吳秋秋。


    但吳秋秋沒理會他們的催促,走向了天台的邊緣。


    盤腿坐下,從書包拿出了幾朵紙錢花,結出手印,紙花自燃。


    那燃燒的紙花輕輕飄出天台之外。


    但是奇怪的是,並沒有消散,而是停在了半空,點亮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竹灰。


    也就是說,她肉眼看到的天台邊緣,才是真正的樓梯口。


    要跳下去。


    但她敢,其他人敢嗎?


    吳秋秋回頭,看向眾人:“這邊才是下去的路,敢跳嗎?”


    “你說什麽?你要我們從天台跳下去?會死人的!”


    幾人都被嚇傻了。


    先不說他們和吳秋秋熟不熟。


    就算熟,要他們從六樓天台跳下去,這得克服多大的心理壓力?


    萬一吳秋秋判斷錯誤,他們是不是直接被摔死在這裏?


    “跳不跳?”吳秋秋又問了一遍。


    “你先跳。”他們對視了一眼。


    吳秋秋二話不說,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有膽小的閉上了眼睛。


    結果,他們看到吳秋秋站在了有火星的地方蹦了兩下,還衝他們招手:“跳。”


    毛倩一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已經跟著走了這麽久,她肯定相信吳秋秋。


    那瞬間,她想過很多結果。


    什麽摔到地上腦袋開花,血流成河,全身摔得稀巴爛啥的。


    然而並沒有,她感覺有人拉住了自己。


    那雙手格外溫暖。


    “站好,我們現在在五樓,還要往下跳。”


    她睜眼,是吳秋秋擋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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