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軒宴客的主角是和春與福濟,不過這兩人是滿洲大員,一個是新任皖撫,淮北戰後必定會受到褒獎,前途大好,一個是欽差提督軍務,正兒八經的節帥!兩人如此身份,自然不會早早兒就到張華軒的駐處赴宴,中午遞了帖子,傍晚間已經是賓客如雲而集,車馬轎子整整擠了一條街,整個皖北的文武大員齊集舒城,張華軒一帖打盡,文有在野尚書、侍郎,現任的布政使、按察使,當紅實權道台、武有將軍、提督、總兵、副將,還有什麽副都統、佐領、參領,滿滿當當,擠了一院子的冠帶輝煌。


    司道敵體,張華軒是按察使加二品銜,滿院子裏的官兒將軍,品銜都不在他之下,雖然這些官兒不能與他這個實授按察和兩淮團練相比,不過大麵禮儀上卻是禮節相同,張華軒身著月綢長衫,揖讓迎客,寒暄致意,張國梁穿著二品武將的補服,外罩黃馬褂,代表淮軍交接賓客,其餘諸將也是冠帶儼然,一並迎客。


    到得傍晚時分,道台以上的大員到了不少,其餘府、州、縣一級的文官與遊擊、守備、千總、把總這一級的武官,再加上地方上的各級團練也來了不少,這些人就是以下屬禮來求見,張華軒也隻是在對方進門時一笑拱手,然後道一聲:“請”便罷。


    這樣的熱鬧陣仗淮軍上下見的極少,張華軒帶在身邊的幾個張府下人卻是熟門熟路,淮安鹽商雖然沒有政治地位,不過地處南北要隘,來往的文武官員見的多了,府裏也經常宴請,所以辦起差使來倒也頭頭是道,並沒有什麽出乖露醜的地方,這一次張華軒大宴賓客,所求的便是他最近風頭太盛,北京那邊已經傳出風聲,要讓他實授安徽布政使,從一個捐班道台,到手握重兵的一省布政,眼看就能開府封疆,這如何能讓那些十年寒窗,辛苦由七品京官或外班做起,最少十年才能做到道台,然後才有機會做到三司的官員服氣?今天來赴宴的官員表現上都對張華軒讚不絕口,私底下卻又是什麽議論法兒?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大清的官場,和光同塵的年頭,確實有點兒曆史了……


    “振嶽兄,你看這幾個人如何?”


    沈葆楨被張華軒拉著一同迎客,他是剛剛外放的翰林,又是徐則徐的外甥,少年時就名聞天下,皖省官場這些人如何不知道他?


    對他加入張華軒的幕府,眾人自然意外,自然也對張華軒高看了幾眼。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按察,到底在京師有什麽樣的勢力,由於沈葆楨站在張華軒的身側,卻是不由得不讓眾人多想一層了。


    沈葆楨何等樣人,行軍布陣他尚且是門外漢,官場交通陰謀伎倆他卻是見的多了,張華軒這點搗鬼術瞞騙不了他,他是現任的江南道監察禦史,算不得是張華軒真正的幕客,以他的意思,皖北戰事一了,他仍然要與淮軍一起回到淮安,然後到蘇州上任,這一次張華軒搗鬼有術,拿他這個名翰林來增加自己份量,他心裏雖知其意,卻也知道張華軒實在是根基太淺行事不易,便也隻得捏著鼻子忍了。


    此時聽得張華軒一說,便沒有好聲氣道:“州縣以上,遊擊以上,都已經進了院內,這時候吵的沸反盈天,一個個都滿臉酒色,恕兄弟我眼拙,當真看不出淮地有什麽人才!”


    當時太平軍興不久,湘軍與淮軍還沒有成型,兩地的人才都並沒有冒尖,而須得五十的後,才知道左右中國命運的,便是當時的湖南與安徽人。


    所以沈葆楨一說,張華軒也不以為意,隻微微一笑,答道:“兩淮風氣剛勁,自古多出英雄,振嶽兄的話太過,一會要罰酒三杯。”


    沈葆楨冷哼一聲,道:“若當真有人才,罰酒領了便是。”


    張華軒嘿嘿一笑,指著門外笑道:“外頭這幾個人,便是兄弟千辛萬苦,尋覓來的人才,振嶽兄看了之後,一一品鑒一下如何?”


    沈葆楨知道張華軒絕對不會為無聊之事,當下便平心靜氣,與張華軒一起觀察站在門外的幾人。


    他們當然是張華軒相邀而至,不過位份太低,沒有資格直接進入,此時此刻,各人都拿著手本,恭身站在大門之外,張華軒有意不立刻宣請他們,卻是將這些人晾在大門之外。


    正值夏末秋老虎的天氣,一絲兒風也沒有,早早進來的那些貴人們語笑寒暄,聲音隔著幾條街都聽的清楚,下人們上冰塊,上酸梅湯,打著扇子還是叫熱……


    大門外頭站著的這幾人,可是連發梢也在滴汗了,上官請客,下屬位份太低也委實是受罪,雖然官小,全套的官服補子卻是一點兒也不能有差遲,否則一個怠慢的罪名就能讓你丟官罷職!


    整整一刻鍾的光景,大門外頭就這麽著站著幾個千總、把總級的武官,低眉折腰,等候傳見。


    排開一條街的下人轎夫們看的真切,卻也是不以為意,下官拜見上司受點兒委屈的太多了,就是那些中堂大學士們,不給足宮裏老公們的門包兒,引見皇上的時候,不也得受罪?


    “振嶽兄,你以為如何?”


    張華軒與沈葆楨身邊放著幾盆冰塊,雖然大門旁的耳房裏,偏窄局促的很,房裏卻是一片清涼,張華軒一身月綢長袍,還一搖一擺的打著扇子,笑吟吟的問沈葆楨的意見。


    沈葆楨卻看的很是仔細,半晌過後,方向張華軒鄭重道:“玄著,你從哪裏找到這幾個人?”


    張華軒心裏有數,清亮的很,卻是裝作懵懂,憨笑道:“這怎麽說?”


    沈葆楨薄怒道:“玄著兄莫要弄鬼,這幾個人的氣質神情,都是難得的一等一的英傑,我卻當真奇怪,我也算有過曆練,見識過天下人物,怎麽就不能在一處見著這麽多的人才,當真怪了!”


    張華軒哈哈大笑,眼前這些個躬身站立的淮北人,哪一個在後世不是赫赫有名,左右中國甚至是國外的大局走向,這些個人哪一個不是人中之龍,哪一個不是響當當的豪傑好漢!


    他微笑不語,聽著沈葆楨一一點評:“玄著你晾了人家那麽久時間,中間的那個大個兒神態自若,汗濕滿頭卻沒有一點兒不滿的表示,這個人將來必定是大將之才,左麵的那個後生開始時躬身等著你傳見,時間久了,他便自己直身腰身,兩眼間目光甚是淩厲,滿臉盡是桀驁不馴之色,看他的五官盡有殺氣,也顯的孔武有力,將來必定是個斬陣拔旗的勇將,至於右麵,雖不及左麵與中間兩人出色,也是英氣逼人,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看起來卻是城府甚深,玄著啊玄著,你從哪裏找到這些個出色的人才來!”


    沈葆楨話說到此,張華軒忍不住哈哈大笑,神情間甚是得意。這些日子來,他招攬文人墨客清流名士入他的幕府實在是太過困難,那些尋常的文士都自矜身份,不肯加入一個鹽商的幕府,至於那些真正有大才幹大智慧的人物,則更加難以招納了。


    倒是這些武夫招納起來容易的很,張華軒順義集一戰,大敗藍旗主力,等於是把撚軍藍旗從根上消滅掉,然後沒有大戰,就趕走了稱雄淮北的張樂行等人,整個淮北,提起張華軒來誰不是一個服字?淮北民風彪悍,也最重武力,如張華軒這樣強橫的人物,這些出來從軍興辦團練的人物當然是一招即來,並不如文人那般扭捏。


    這兩月來,張華軒不需細訪,剛剛沈葆楨評點的三人,中間的張樹聲就是肥西本地人,在本鄉興辦團練,手裏兩三百號人,剛做到記名把總,左麵的劉銘傳,肥西人,自幼習武,殺豪強,劫富戶,鄉裏聞名,鹹豐四年初剛被招安,也是剛做到把總,右麵的吳長慶因其父吳廷香辦團練戰死,朝廷賞給雲騎尉世職,福濟任皖撫後,令他為舒城團練,亦是把總。


    三個把總在淮北剛剛嶄露頭角,並不為時人所知,與張華軒這個紅的發紫的按察當然是沒得比,這一次張華軒大宴賓客之前,便已經對三人透露招納之意,以三人普通地方團練和把總的官職,能被拔營加入淮軍自然都是喜不自勝,所以這一次張華軒又借宴客之機將三人招來,也是借此之機,正式讓這三人加入淮軍的意思。


    這會子他讓沈葆楨品評,也是考較沈葆楨眼光的意思,畢竟他對沈葆楨的任用自有打算,卻是與考較培養人才有關,對這三個後世赫赫有名的封疆大吏他都看不清楚,此人的能力也就不必再提了。


    當下見他如此驚歎,張華軒也很是得意,人才難得,而清季時猶以兩淮與湖南為頂尖,湖南人太過抱團,也有深重的地域之見,而淮北與蘇北其實相差不遠,在地域上說得上是一家人,淮地也沒有湘人那麽嚴重的地域意識,一下子得到三個當時頂尖的人才,如何不讓他欣喜非常!(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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