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的一聲,恰似戰場上的第一聲號角驟然吹響,劃破了寂靜的長空。


    緊接著,琵琶聲仿若急雨傾盆而下,那快速的輪指,好似千軍萬馬奔騰而出,馬蹄聲碎,刹那間,眾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帶到了那硝煙彌漫、戰火紛飛的楚漢戰場。


    那琵琶聲初起時極為急切,宛如千軍萬馬洶湧奔騰而來,馬蹄重重踏碎大地,揚起漫天塵土,遮天蔽日。隨著樂曲的逐步推進,節奏時快時慢,變幻莫測。快時仿若短兵相接的瞬間,刀光劍影在戰場上交錯閃爍,雙方士兵殺聲震天,激烈地廝殺在一起,喊殺聲與兵器碰撞聲交織成一片,驚心動魄;慢時又似敵軍的陰謀在暗處悄然無聲地醞釀,空氣裏都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壓抑氣息,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讓人的心弦緊繃到了極點。


    房門內外一片死寂般的寂靜,唯有那激昂澎湃、跌宕起伏的古箏聲如洶湧的波濤,在每一個角落來回回蕩。崇禎等人亦被這緊張到極致的氛圍深深吸引,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擾了這仿若來自戰場的樂音。


    曲至高潮,琵琶聲仿若洶湧澎湃、怒不可遏的滔滔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壓來,那是漢軍發起的全麵進攻,鋪天蓋地的強大攻勢讓楚軍難以招架,節節敗退。而後,樂聲漸緩,恰似戰場上的硝煙慢慢散去,隻剩下殘兵敗將微弱的喘息與悲歎,餘音嫋嫋,縈繞不絕。即便曲終,卻仍讓人心頭震顫不已,仿佛那慘烈的戰爭畫麵還在眼前久久回蕩,揮之不去。


    “好!”即便崇禎並不擅長音樂,可這首《十麵埋伏》的磅礴氣勢與精妙絕倫的演繹,即便是他也被這琴音深深感染。一曲彈罷,崇禎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忍不住高聲喊了一聲好。


    侯方域趕忙快步上前,打開房門,恭敬地延請崇禎走進房間。


    崇禎的這一聲喝彩,瞬間將房間中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對於他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眾人皆麵露好奇之色,紛紛投來探尋的目光。


    “諸位,這位朱先生乃是我的好友,聽聞各位大才在此,特意過來拜訪。”侯方域趕忙開口解釋道,試圖緩解這略顯尷尬的氣氛。


    “如此仙音,一時間沒有控製住情緒,還請諸位莫怪。”崇禎麵帶微笑,拱手向眾人行禮致歉,舉止間盡顯謙遜與儒雅。


    “朱先生客氣了。”房間中的一眾士子趕忙紛紛起身,整齊劃一地還禮,態度恭敬而有禮。


    “先生過獎了,貞麗不勝榮幸,”房間中一位懷抱琵琶的女子輕盈起身,微微欠身失禮,麵帶微笑,輕聲說道。


    “姑娘是李貞麗?”崇禎聞言,眼前陡然一亮。


    對於桃花扇中李香君的養母李貞麗,他可是早有耳聞,心中知曉其大名,沒想到今日竟能在此處見到真人,心中不禁湧起一絲驚喜。


    雖說李貞麗是李香君的養母,可實際上她不過比其大九歲,正值女人最具魅力的年華。她談笑之間,盡顯萬種風情,雖是風塵女子,卻有著一種與眾不同的大氣、優雅氣質,令人為之側目。


    “先生知道妾身?”李貞麗微微一愣,麵露驚訝之色,輕聲問道。


    “金陵俠女李貞麗,誰個不知,哪個不曉?”崇禎笑著說道,言語間滿是讚譽。


    “先生說笑了。”李貞麗捂嘴輕輕一笑,說道:“還請先生入座。”


    崇禎身後,王婉兒看著他跟李貞麗談笑風生的模樣,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醋意,就覺得像自己心愛的玩具被別人搶走了一般,小嘴一撇,小聲嘀咕道:“哼,好色之徒!”


    此時房間中已然聚集了十數人,侯方域趕緊一一為崇禎介紹。


    陳貞慧、方以智、冒襄,這三位與侯方域並稱四公子,這是崇禎早已知曉的。隨著侯方域的介紹,崇禎亦一一上前與他們寒暄,交談間,崇禎言辭得體,盡顯親和。而接下來的這人,卻又讓崇禎心中暗自欣喜不已。


    “這位是黃宗羲,之前因《留都防亂公揭》署名之事,遭阮大铖惡意打擊報複,不幸被捕入獄。幸得陛下登基之後,阮大铖被繩之以法,黃兄這才得以被釋放出來......”侯方域緩緩說道。


    “如此大才竟被小人構陷,太衝吃苦啦!”崇禎微微歎了口氣,語帶惋惜地說道。


    黃宗羲,這位在後世與顧炎武、王夫之並稱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的人物,崇禎自是深知其重要地位與卓越貢獻。


    作為後世備受推崇的大儒,黃宗羲多才博學,於經史百家及天文、算術、樂律以及釋、道等諸多領域無不深入研究。尤其在史學上成就斐然,而在哲學和政治思想方麵,更是獨樹一幟,乃是一位從“民本”的立場來猛烈抨擊君主專製製度者,堪稱是中國思想啟蒙的先驅人物。


    黃宗羲對封建君主專製製度進行了極為激烈的批判,他認為“天下之治亂,不在一姓之興亡,而在萬民之憂樂”,大膽主張以“天下之法”取代皇帝的“一家之法”,以此來限製君權,切實保證人民的基本權利。他還率先提出君臣平等的先進思想,認為君與臣在本質上是平等的,並極力主張限製君權,甚至提出設立學校作為決策是非的最高機構,其權威淩駕於君主之上。黃宗羲更是毫不留情地揭露君主“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天下之害盡歸於人”的醜惡本質,最終得出君主專製是“天下之大害”的驚世結論。此外,黃宗羲堅決反對傳統的重農抑商思想,認為工商業亦關乎國計民生,開創性地提出“工商皆本”的觀點。


    他的這些思想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可以說是太過超前,然而對於從後世穿越而來的崇禎而言,這些思想並不算什麽新奇之物。


    當然,此時的黃宗羲尚未形成完整而成熟的思想體係,不過崇禎已然準備要對他加以悉心引導,因為黃宗羲的有些思想,正是他想要在當下推行實施的,比如“工商皆本”的觀點,這便是崇禎目前計劃推行的重要政策之一。


    我們後世之人皆明白:“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


    缺乏農業,社會根基便會動搖,難以穩定;沒有工業,國家難以富足強盛;缺少商業,人民的經濟生活便會如一潭死水,毫無活力。


    但縱觀中華曆史,曆代統治者往往更為注重社會的穩定,故而曆朝曆代以來工商一直未被朝廷所重視。也正因如此,本應成為國家重要稅收來源的工商業,大多被勳貴官紳所把持,為他們創造了巨額的財富,而國家卻未能從中受益。


    若想改變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在當下,報紙宣傳無疑是最為有效的手段之一,通過潛移默化的影響,便能逐漸改變人們的思想......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而金陵晚報如今給崇禎帶來的第一個驚喜,便是大量人才的聚集。


    與黃宗羲寒暄完畢,接下來便輪到了崇禎夢寐以求的張煌言。


    張煌言是個身形高挑挺拔的年輕人,身姿矯健,站在那裏仿若一柄剛剛出鞘的寶劍,自然而然地散發著銳不可當的英氣。他麵如冠玉,麵龐白皙而溫潤,雙眸明亮如璀璨星辰,眉如墨筆精心勾勒,斜飛入鬢,英氣逼人。一頭烏發整齊地束於黑色方巾之下,僅在額前留下幾縷發絲,隨性地散落著,隨風輕輕飄動,為他增添了幾分灑脫不羈的獨特韻味。舉手投足間,盡顯一種年少卻沉穩、文雅又不失英武的獨特氣質,令人見之難忘,心生欽佩。


    “嚐聞玄著文武全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崇禎滿懷欣喜地上前拉住張煌言的手,頗為感慨地說道。


    “朱先生謬獎了。”崇禎這般熱情的舉動讓張煌言著實嚇了一跳,他連忙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謙遜與不安。


    “玄著自謙了。”崇禎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而豪邁,說道:“卻不知這次到南京所為何事?”


    “說來卻是被這金陵晚報所吸引。”張煌言雖然覺得崇禎熱情得有些超乎尋常,可仍客氣地回應道。


    “近來人手不夠,我們金陵晚報刊登了一份告帖,準備招收些人手負責文章的編輯和審核。”侯方域在一旁適時地解釋道:“玄著也是無意間看到了晚報的告帖,才來到南京。”


    “原來如此!”崇禎微微點頭,心中對這一情況更是滿意。


    接下來的幾個士子乃是國子監的監生,其中有一人叫做鄭森的學子卻讓崇禎微微一愣。他心中略作猶豫,停頓了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表字可是明儼?”


    “正是明儼。”鄭森聞言,麵露驚訝之色,心中滿是疑惑,問道:“先生怎知學生的表字?”


    “牧齋先生與我相熟,卻是聽他說起過你。”崇禎自然不能說出他知曉這位後世國姓爺的真實緣由,隻能巧妙地將此事推到錢謙益的身上。


    這位鄭森,便是後世大名鼎鼎的鄭成功!他本名鄭森,後來蒙隆武帝賜明朝國姓“朱”,賜名成功。此時的他被父親鄭芝龍送到國子監求學,師從錢謙益。


    “原來是老師的朋友,學生有禮了。”鄭森聽聞此言,趕忙上前恭敬施禮。


    “哈哈,好,好,好!”崇禎心中暢快至極,今日這次逛街出行,可謂是收獲滿滿,沒想到竟能遇上如此多的賢才,實在是太過值得。


    “你為何發笑?”就在崇禎心中暢快,忍不住哈哈大笑之時,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突然問道。


    崇禎轉頭望去,隻見說話的是個十三四的少年。


    “今日見到這麽多才子,我心中高興,故而發笑。”崇禎麵帶微笑,耐心地回答道:“卻不知您是何人?”


    “我叫夏完淳,我是過來跟著玩的......”


    “我艸......”崇禎這次真的是有點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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