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過敏?」厲艷一瞬間僵住,「可是…琛琛從小到大,過敏的食物,也就隻有芒果而已啊。」


    她努力回憶著,思緒在那一刻飄到了很遠很遠的遠方:


    那個時候,厲景琛還是個小不點,還沒有她的腰高。那是他第一次吃芒果,當時誰都不知道他對那玩意過敏,厲艷見他喜歡吃,便縱著他吃了一個又一個。吃完後沒過多久,小琛琛的精氣神就沒了,小手一個勁兒地撓脖子,小聲哼哼著說:「媽,難受」。


    那些年裏厲艷對厲景琛奉行的是棍棒教育,不許他哭,也不許他露出任何脆弱的情緒。他說難受,厲艷沒理他,也沒給他好臉色看,隻是繼續處理著她的工作。想來那個時候,兒子一定是極怕她的,所以寧肯難受到昏迷過去,都沒有再喊過她一聲媽。


    等厲艷處理完所有的文件,扭動著僵硬的脖子站起來時,小琛琛口吐白沫,歪著身子倒在沙發上,已經連呼吸都快停止了。


    那個時候,厲艷光著雙腳,抱著兒子小小的身體在大雨裏發了瘋一樣地奔跑。那種心如刀絞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感覺,事隔經年依舊是她壓根不敢觸碰的傷痕。


    她隻要一想起當時兒子慘白的小臉,她就難受得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這些年裏,她聽不得那兩個字,看不得那黃橙橙的果實,甚至哪個員工敢在辦公樓裏吃芒果她都會二話不說的炒掉……可是,沒想到,千防萬防,那個噩夢,還是又一次出現了……


    「……」厲艷抽著鼻子,大口大口得喘著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看向宋誠,道:「怎麽回事?今天……你給他吃過芒果?」


    她雙眼赤紅,幾乎要滴下血來,那裏麵湧動著的無盡恨意仿佛宋誠但凡敢說一句「是」,她便會提*刀把他捅*死。


    老天爺啊,這當真是比竇娥還冤。宋誠會不知道總裁對芒果過敏嗎?平日裏,他心疼他還來不及,又怎麽會給他吃那種東西?就是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是不敢的呀!


    厲艷怨毒的目光在宋誠身上停了很久,覺得實在不像,才緩緩轉移開去。她眯著眼睛,這一次,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的蘇晴雨。


    幾乎是視線交匯的剎那,蘇晴雨一個哆嗦,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幹、幹媽……」蘇晴雨顫抖出聲,然而,她的嗓子就像被人縫住了一般,說完這兩個字,後麵的話,任憑怎麽張嘴,都再說不出來了。


    厲艷盯著她,那眼裏的審視與質疑令她一陣陣得頭皮發麻。


    她眼前發黑,耳畔一陣嗡鳴,像是被人丟進火中炙烤一般難以喘息。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支支吾吾得說道:


    「我、我、我不知道……所以,那蛋糕就、就……」


    「嗬。」


    厲艷當場就笑了出來。


    她眼淚都給氣出來了。搞了半天,原來是你啊。


    左一個媽,右一個媽,叫得倒是好聽。一口一個哥哥更是叫了將近十年,結果,竟然連他對什麽過敏,什麽東西吃了會有生命危險,都一點兒不知道!


    什麽親媽,什麽親哥哥,她算是看明白了,假的,全是假的!


    蘇晴雨知道她幹媽最是疼她了,還一直以為這件事兒隻要掉兩滴眼淚,就能夠糊弄過去。她抱住厲艷的大腿,哆哆嗦嗦道:「幹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您打我吧,您罵我吧,隻要哥哥能夠平安,您怎麽怪我都……」


    啪!


    打死蘇晴雨她都想不到,她幹媽竟然真給了她一巴掌!


    曾經的活潑可愛,曾經的淘氣嬌憨,曾經的小棉襖,曾經的乖女兒……如今落在厲艷眼裏,滿滿的卻隻剩噁心。


    自己的兒子都已經那樣了,現在還掙紮在急救室裏,生死未卜……她卻非但沒有半點兒歉意,反而還在矯揉造作地表演!


    厲艷真想扒開她的皮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蘇晴雨被她打了,整個人都傻了。她捂著臉,過了好久好久才緩過勁兒來。她喘著氣,眼淚下意識得又下來了。她跪在地上,多年來形成的習慣一般得又撲了過去,抱住厲艷大腿,瘋狂蒼蠅搓手:


    「幹媽,幹媽,我錯了您原諒我……」她聲淚俱下:「隻要能救哥哥,晴兒、晴兒就是把自己的命給他,也再所不惜啊幹媽……」


    厲艷冷哼一聲,用力踢開了她。


    「賤命一條,你且留著。」她看著她,目光裏的寒意令她心顫膽寒,「我兒子要是真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自會去取。」


    說罷利落轉身,踩著高跟鞋,朝著家屬簽字的診台蹬蹬蹬地走去。


    獨留蘇晴雨一人,跪在冰涼沁骨的地板上,又抽又嚎,悔不當初……


    馮嫣然,你這壞女人,我可真是被你害慘了呀害慘了,嗚嗚嗚……


    …………


    萬幸這次是將芒果揉進了蛋糕裏,含量相對較小,因而沒有威脅到厲景琛的生命。他在昏迷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


    「兒子,你,你…你醒了……」厲艷那一刻眼睛都濕潤了,旋即意識到,似乎有點兒崩人設了。這才輕咳一聲,斂住笑意,麵無表情地對宋誠道:


    「宋助理,你在這兒看著他,我出去一下,買點兒吃的和住院要用的東西。」


    「是,」宋誠點了點頭,道,「夫人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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