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上班的路上,李寶財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棒梗聊著閑白兒。最後他終於把話頭拐到了自己想問的。


    “我說棒梗,問句不該問的,你可別多想。你對你奶奶改嫁有什麽想法?”


    因為吃了李寶財的兩個肉包子,棒梗一時對李寶財頗有好感。一聽他提到自己家的醜事,棒梗立馬臉上帶出來不高興。


    “李叔,我也不瞞您,我心裏挺別扭的。你說我奶奶都多大歲數了,怎麽就突然改嫁了呢,她……她……,她真有點不要臉。”


    心有好感,棒梗當著李寶財才實話實說。


    聽了棒梗的心中實話,李寶財反而也不開心了。你奶奶改嫁你都不樂意,要是你媽改嫁,你不得……


    看來還是好事多磨,再等等吧。


    ————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寶財特意跑到小食堂來排隊打飯。抬頭正看到秦淮茹領著棒梗在排隊。


    李寶財打了一份大葷,又買了份小葷,這才端著飯盒四處找棒梗。正好他身邊還有一個空位兒。李寶財也不客氣,直接走了過去。


    “爺們兒,擠擠一起吃。”


    “李叔來了,您坐。”棒梗也沒起身兒,隻是嘴上客氣了一句。


    秦淮茹一看到李寶財,眉頭就是一皺。她和李寶財之間的過往,誰都不能說,她隻好強忍著心中的不快。


    “秦姐、棒梗,我這菜打得多,你們也嚐嚐。”李寶財把飯盒往中間推了推。


    棒梗一看有紅燒肉,一點兒也不客氣,一筷子夾起來最肥的那一塊兒,直接塞進了嘴裏。


    秦淮茹想攔一下都沒來及。李寶財看到棒梗吃了自己的菜,心裏很是高興。他吃著饅頭,隻夾著小葷裏的配菜,一個勁地招呼著棒梗多吃紅燒肉。


    李寶財真像一個父親一樣地疼愛著棒梗。


    孩子喜歡吃哪個菜,母親是不停地給他夾,而父親是一口都不吃。


    三個人吃完飯,秦淮茹接過兒子的飯盒,攆他趕緊去車間裏找地方休息。


    李寶財舔狗一般跟在秦淮茹屁股後麵,兩個人來到了水池子旁。


    “李寶財,我可警告你,離我們家棒梗遠一點兒。”秦淮茹壓低了聲音。


    “秦姐,你別多想,我就是喜歡棒梗這孩子。”李寶財不以為忤,反而咧著大嘴不停地笑。


    “你的那點小心思我還不明白。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秦淮茹想讓李寶財死心。


    “我說秦姐,你今年四十一了吧。我賈哥也走了十好幾年了。你這得守到什麽時候?一個女人過日子不容易,我真想幫幫你。”李寶財繼續表明心跡。


    秦淮茹聽了李寶財的話,心裏微微一動。


    接著她想到李寶財家裏就一間屋,別的什麽都沒有,還是一個爐前工……好像他對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想明白這一點,秦淮茹微微動的那一下心,又恢複到了平靜。


    “你別說這些沒用的,洗完飯盒趕緊滾,我不想看見你。”秦淮茹陰沉著臉。


    李寶財一看秦淮茹真有點生氣了,他很聽話地閉上了嘴,認真地清洗著自己的飯盒。


    ————


    禮拜六,冷泉提前跟家裏人打過招呼,同事相聚,要晚些回來。這才推著車子出門兒。


    閻埠貴在垂花門外正打著他的太極拳。


    “泉子,上班去。”


    “三大爺,練拳呢。”


    “泉子,晚上我找你聊點事兒。”


    “今兒可不行,我有點事情,晚上說不定回來得很晚。要是不急的話,明天到家裏來喝茶。”


    “得,明天去找你喝早茶。”閻埠貴欣然接受冷泉的建議。


    劫後重生,四位老同事相聚,自然可聊的事情很多。


    李、劉二位說著種田趣事,雖然有趣,可是冷、婉二人聽出來了裏麵的心酸和悲苦。


    冷、婉二人則聊著複學後的一些趣事。雖然也很有趣,李、劉二位也品出來裏麵的無奈。


    話說得多,酒自然也喝得多。就連劉婉這個女老師,她也喝了半斤酒。散場的時候,她走起路來搖晃不已。


    冷泉他們想扶劉婉,可是又不敢伸手,隻得在她左右護著她,防備磕著碰著。走出飯店門兒,就看到一位白白淨淨的男人,緊跑了兩步到了幾個人麵前。


    “你是……?”冷泉相問。


    “我是劉婉的愛人。小婉兒,你怎麽喝這麽多。”男人滿臉都是關切。


    “呦,原來是姐夫,今天劉姐心情有些激動,所以大家也沒勸住他。姐夫,您可別見怪。”冷泉趕緊攬責任道歉。


    “你是冷泉吧,我聽劉婉提到過你。你們幾個人不容易,難得一聚,喝多了正常。小婉她也沒有什麽朋友,在家裏總是聊著你們幾個。”男人這時已經把劉婉攬在了懷裏。


    “姐夫,要不要我幫你送劉姐回去?我怕你一個人不好弄。”冷泉看著醉得直晃的劉婉,還是有些擔心。


    “沒事的,這裏離我家不遠,拐個彎就到。今天晚了,就不請幾位到家裏坐坐了。”


    “劍濤?你怎麽來了?”這時候劉婉認出了自己身邊的人。


    冷泉和劉、李相視一眼,大家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


    ————


    回到家中也才八點多,冷泉總也壓不住心中的憤懣,一點睡意都沒有。


    冷泉獨自坐在書房裏,喝著茶,抽著煙,盡量不再去想今天老劉、老李聊的他們過往。


    這時閻埠貴來敲門了。


    “泉子,你回來得還挺早。”閻埠貴被請進來之後,一點兒都不客氣,直接脫鞋,往冷泉外麵一坐。


    “三大爺,你說人性為什麽這麽壞?平常都一個個像好人一樣,為什麽整起無仇無恨的人來,像對待仇人一樣?”


    “又怎麽了這是?”


    “我有一個同事,他是回民。嗨……在下放改造的時候,有一次他們改善夥食。大家夥兒都分到了肉,唯有他不能吃。領導發話說,沒接到從肉體上消滅他的命令,還是得讓他享受和大家一樣的待遇,給他炒兩個雞蛋吧。可偏偏一樣是被押過來改造的廚子,他偏偏為了表現自己,很不情願地給炒了兩個雞蛋,很壞地往裏麵加了一大把鹽。硬逼著他要吃完,不吃完就是在對抗……”


    雖然李老師講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冷泉聽得出來,他的心在流淚。


    現在冷泉對閻埠貴講這件事的時候,他的眼淚終於止不住流了下來。


    閻埠貴認真地聽著,感歎了一番之後,安慰著冷泉。


    “那個廚子本就不純善,他被改造,那是活該。放心吧,他自有他自己的報應。好在你同事平安回來了,你沒必要為一個不想幹的人,動這麽大的氣。”


    “三大爺,我隻是想不透而已。這人心是世界上最難琢磨的。嗨……我以後都不知道該對別人好還是不好了。”


    “小子,憑著本心去做事就好。”閻埠貴繼續寬慰著冷泉。


    他看得出來,冷泉這次真被傷到了心。


    ……


    又聊了好一會兒,冷泉才平靜下來,他抹了抹眼淚,問閻埠貴。


    “三大爺,早上您說找我有事兒,現在正好有空,您就說出來聽聽吧。”


    “也不算什麽事兒。我就是最近發現,棒梗總是晚上偷偷出去,然後第二天一早才回來。心裏很是奇怪。”


    冷泉一聽,冷笑了一聲。


    “三大爺,他幹了什麽事兒我還真知道一點兒,正準備收拾他呢。”


    “哦?能說給我聽聽不?”


    “那有什麽不能的。棒梗那小子和別人合夥偷軋鋼廠裏的東西……”冷泉把前天晚上的所見說了一遍。


    “三大爺,我是這麽想的,我自己把事情摸個清楚,然後寫信給公安舉報他。你覺得怎麽樣?”


    冷泉問了一下閻埠貴的意見。


    閻埠貴摸著自己的下巴,沉思著。


    “泉子,按說舉報要有證據。你有這樣的想法也沒錯。不過咱們都是平民老百姓,依我看還是交給公安最合適,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那成,我聽您的,等過兩天我就寫舉報信。”


    冷泉做事不瞞著閻埠貴。爺倆這些年來,早就彼此之間無比信任。


    冷泉這句話剛說完,閻埠貴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並且用另一隻手,指了指外麵。


    冷泉仔細往外看了看,見是棒梗又大步朝院外麵走去。


    “三大爺,我今天跟上去看個究竟。”冷泉這就穿鞋要走。


    閻埠貴也不攔著他,隻是追問了一句,“我等著給你開門兒。”


    “三大爺,您該歇著就歇著。我回頭從我們家小院爬進來就成。”


    ……


    冷泉一直跟著棒梗到了軋鋼廠,然後又看到了前天類似的一幕。


    冷泉也不多待,直接轉身到他們藏贓物的房子去等。


    大約一個多小時之後,就看到四個人推著一輛板車過來。比上次多了兩個人。


    冷泉借著微弱的路燈,努力記住每個人的特征……


    ————


    第二天是禮拜天,冷泉依舊早起打拳健身。


    閻埠貴急不可耐地過來“喝早茶”。


    “泉子,昨天是個什麽情況?”


    “三大爺,昨天又多見了兩個人,他們的團夥可不小。我準備把他們的樣貌畫下來,一起寄給公安。”


    “你小子就是有本事。有賈張氏在,教不出來好孩子。”閻埠貴誇一個罵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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