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考驗的是心性,許晏舟早退一瞬或者晚退一瞬,都達不到誘敵深入的效果。


    可惜這是他和完顏珣第二次交鋒,換做以前的岐人將領,許晏舟能誘出一半兵力滅之。


    他倒沒什麽不滿足的,十五萬岐兵,殺了近三成,俘虜三十餘人。


    除了許晏舟這位優秀的將領,最大的功勞便是橫空出世的火器!


    見識到如此威力的火器,岐人在沒想到應對之法前,他們暫時可以安穩一段日子,為平遙城爭取更多的時間。


    “哈哈哈,殺了岐賊五萬人,我方竟無一人陣亡!”


    鄭翁吉揚聲大笑。


    他和王少凱帶著隊伍回來,順便清點戰場,雖然數量未必多精確,但大差不差。


    鄭翁吉和王少凱最可惜的地方,在於他們沒能親眼看到火器發威的場麵,當真是遺憾的很。


    “將軍,下次讓平二帶人埋伏,我要留在後方!”


    鄭翁吉嗓門奇大,距離近的人都覺得耳膜疼,堪比火器的嗓門。


    平二瞪眼,“憑什麽,我除了是副將,還是將軍的親衛,我怎麽都要跟在將軍身邊。”


    鄭翁吉目光看向蕭知遠,沉吟片刻,還是沒有開口。


    一個是和他關係沒那麽好,另外一個,他是武定侯,即便官職比他低一級,他也不敢吆五喝六的。


    摸了摸鼻子,鄭翁吉不說話了。


    將士們高興極了,蕭知遠比他們還要高興。


    他興奮得有些異常,麵色潮紅,呼吸比平時要急促許多。


    這火器的威力非比尋常,這還隻是才打造出來,等到進一步完善之後,將成為大盛的底氣!


    這一切,都是傾兒的功勞!


    他的傾兒,竟如此有本事!


    兩隊玄甲軍從兩側樹林出現,護送著陸棠和孫老往這邊走。


    看到陸棠的身影,蕭知遠沸騰的血液忽得就凝固了。


    明明傾兒那麽努力,那麽有才能,可如今所有的功勞卻要歸功於她。


    他想想都大感不甘心,可想而知傾兒心中該多麽難受。


    他的麵色微微沉下來,臉上的紅也往下褪去。


    許晏舟下馬迎了過去,看到麵前的陸棠臉上如同花貓一般,卻仍舊遮掩不住她的姿容,更遮不住那雙清湛璀璨的眸子。


    “陸姑娘……”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任何感謝感激的話都說得太多了,現在已經沒有能夠表達他內心的言語。


    陸棠莞爾一笑,“我們贏了。”


    孫老激動得都快要暈過去了。


    他不僅參與了火藥的製作,火器的打造,更是親身參與到戰爭中,親眼看到火器在戰場上的威力!


    世上能工巧匠不少,試問有幾個能有他這般際遇的。


    注定今晚是個無眠夜,他肯定會興奮到天明。


    還有一個人注定也是無眠夜,但和孫老的興奮截然相反,蕭知遠是心情複雜到天明。


    不甘、憤怒、遺憾等等交織在一起。


    玄甲軍大勝歸來,平遙城百姓夾道歡迎。


    一些百姓甚至可以拿出蔬菜等送給玄甲軍,這讓許多將士們大感驚奇。


    要知道現在每家百姓還在領‘補助糧食’,他們又哪裏來的菜?


    一些百姓許是猜到將士們心中所想,滿臉笑容地解釋起來。


    原來是賀連山建立起商行後,為了報答陸棠,應陸棠之邀,不顧平遙城危險,帶著商行的商人來這裏做生意。


    來做生意的商賈都隻有一成利,商行給他們再補一成利。


    這和白給幾乎沒什麽區別。


    平遙城的百姓許久不曾買賣過東西,用之前做工賺來的銀錢采買不少種子菜籽,學著陸棠在院子裏種菜。


    還別說,大部分人的菜都成活了,長得都還不錯。


    有不少人選擇種白菜這種冬天易保存的蔬菜,準備囤一些用來過冬。


    “要是沒有陸師,那些商人是不會來平遙城這窮地方的,更不會以如此低廉的價格賣給我們東西。”一個老嫗笑得滿臉褶子。


    “都多久了,別說采買東西,現在餓肚子的勁頭才剛緩過來。”


    “現在晚上可不會再餓醒了睡不著。”


    百姓們越說越激動,不少人跪下向許晏舟和陸棠叩首。


    一個護了他們安危,一個保了他們溫飽。


    少一個,他們現在都化成一具白骨了。


    這些話一字不落地鑽入蕭知遠的耳朵中。


    不想聽也沒辦法,這一路歌功頌德,全都是陸棠和許晏舟。


    許晏舟便也罷了,陸棠她算什麽。


    他甚至覺得,囤積糧食、建造火牆,利用香瓜換取糧食等等行為,都有可能是傾兒在幕後指點的。


    否則陸棠一介女流之輩,後宅婦人,怎麽可能做得到!


    陸棠多少有點受不了這樣的場麵,人太多又扶不過來,她隻能輕夾馬腹,快一點過去。


    這一幕落在蕭知遠眼中,便成了落荒而逃。


    看來,她還有點心,知道‘羞愧’二字怎麽寫。


    隻要不是無藥可救,他就不會放棄她。


    但是這麽下去不是辦法,陸棠現在冥頑不靈,聽不進去他的話,一心想要證明給他看。


    一行人很快回到將軍府,陸棠重重鬆了口氣。


    許晏舟輕笑一聲,聲音清潤如泉,撩撥的人耳朵發癢。


    陸棠回首,嗔看了他一眼。


    許晏舟被這一眼看得差點心神失守,忙移開視線,垂眸說道:“陸姑娘先歇息一下,我去擬捷報。”


    捷報,陸棠居首功。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他以為如此,但有人並不認為如此。


    許晏舟來到書房時,發現蕭知遠跟在身後。


    “蕭將軍可有事?”


    蕭知遠麵沉如水站在那裏,雙眸閃爍卻又不說話。


    許晏舟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若無事,請回去休息吧。”


    蕭知遠往前邁了一步,“將軍,有些事,我覺得還是提前同你說一聲比較好。”


    許晏舟點頭讓他進來。


    蕭知遠坐在那裏,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沉吟半晌,說道:“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本不應由我說出來,但我實在看不下去。”


    “蕭將軍請直言。”


    “先前我便說過,將軍或許被蒙蔽了,這一切,包括火藥和火器,都不是陸棠研製出來的,而是另有其人!”


    許晏舟挑眉,“哦?”


    蕭知遠緩緩吐露出來,“那個人,正是丘師之徒,陶雲傾!”


    許晏舟沉默了。


    蕭知遠苦笑一聲,“我也是前不久出任務才確認這件事。”


    “如何確認的?”許晏舟垂眸,語氣中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不以為意。


    蕭知遠將遇到薛青末的事情悉數告知,“傾兒的師兄不日就要來平遙城,若是將軍不信,倒是可當場向他證實。”


    許晏舟覺得,他今日來的目的,不是為了讓他證實什麽。


    “蕭將軍的意思是?”


    蕭知遠沉吟片刻說道:“我覺得捷報的事情可以等一等。”


    原來目的在這裏。


    “陸棠乃我夫人,我最清楚不過她是什麽樣的人,她是決計沒有這種本事的,將軍也不想看著真正的有才之人被淹沒,被冒領功勞對不對?那太讓人寒心了!”


    許晏舟抬眸平靜地說道:“蕭將軍應當知道,捷報是不允許延誤的,這個責任我擔不起。”


    至於陸棠的身份,他沒有任何懷疑,也壓根不想和蕭知遠辯駁。


    他一口一句對陸棠了解得很,實際上他一無所知。


    這樣的睜眼瞎,何必浪費口水說那麽多。


    蕭知遠蹙眉,“難道許將軍要眼睜睜看著功勞被無才無德之人領去嗎?”


    許晏舟說道:“這是兩碼事,我的責任就是第一時間將戰況送回朝中。”


    蕭知遠見他油鹽不進,心中有些惱,愈發覺得不能讓陸棠得逞。


    “給我三天時間,我去找薛師兄,讓他證實傾兒的身份,到那時,傾兒就不會有所顧忌,可以大膽地說出來了。”


    許晏舟被他纏得有些煩,便點頭應下。


    丘師之徒都是有信物在身上的,他也不必擔心他隨便領過來一人。


    這一點不知道蕭知遠清楚不清楚,見沒見過陶雲傾拿出什麽信物。


    另外一邊,鬆懈下來的陸棠隻感到渾身疲憊,加快速度向東院走去,想盡快躺下睡會。


    隨即便看到陶雲傾站在她必經之路上。


    陸棠目不斜視,準備從一側繞過去。


    “妹妹,恭喜大獲全勝,聽聞咱們打造的火器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陸棠懶懶地掀起眼皮,“咱們?”


    陶雲傾眼底閃爍,“我的意思指的是咱們平遙城啊,妹妹累了吧,可有我能幫上忙的,看你這麽辛苦,實在想幫你分擔一下。”


    “的確有兩件事想請你幫忙。”


    陶雲傾愣住了,她都想好陸棠怎麽拒絕她,然後在借機打探一下火器的情況,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你說,隻要是我能幫上忙的,一定竭盡全力。”陶雲傾露出誠摯的笑容。


    若能參與進來,她做什麽都可以。


    陸棠微微一笑,“第一件事,管好你男人,別有事沒事往我這裏跑,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不想看到他。”


    陶雲傾臉色一沉,這是在和她炫耀?


    炫耀蕭知遠總是來找她嗎。


    “第二件事,管好你自己,不要總出現在我麵前,更不要出現在我出現的地方。”


    陸棠笑的真誠,“這兩件事就拜托蕭夫人了,我會非常感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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