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長夜漫漫(1)


    明亮的圓月高高地懸掛在空中,在幾乎沒有多少建築物的荒野之中,在還沒有太嚴重汙染的這個時代,月光比任何人造的燭火與燈光都更加明亮,而借著月光,哈桑也得以進行簡單的外傷處理,雖然他此時的手頭沒有任何醫療用具,但隻是把箭頭取出來包紮還是能夠做到。


    「嗚……咕……」


    「血已經止住了,這樣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幸好隻是兩處箭傷,而且隻是外傷,並不算是太過嚴重,接下來的話,就一鼓作氣趕到米賽提提村吧。」哈桑站起身來,朝著奈美子伸出手把她從幹枯樹木上拉起來:「來吧,趁著後麵的追兵還沒有趕上,我們也要盡快行動了。」


    「我知道,不管怎麽樣,多謝霍山先生你了,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恐怕根本沒有辦法,靠著自己的力量從巴格達內逃出來吧。」奈美子深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心跳,然後用力握緊哈桑的手,另一隻手則撐著膝蓋發力,猛然從枯木上起身:「嗚!果然,像受傷這種事,我永遠習慣不了……」


    「是嗎,我倒是覺得,傷痛反而是最容易習慣的事情,就算最開始時隻是不起眼的普通人,隻要經歷過的慘烈戰場夠多,最後也能適應習慣傷痕與痛楚。」哈桑攙扶著奈美子來到馬匹邊上,藥草的功效已經過去,而去先前劇烈的運動加上臀部的傷口,讓這匹駿馬顯出有些睏倦的樣子,四隻馬蹄也在不時地晃動顫抖:「咬緊牙關,上馬的動作我估計會很痛。」


    「嗚——呃哈——霍山先生,你說得還真沒錯,我好像,已經有些習慣疼痛了——哈哈,我剛才還在說那些故作憂傷的話呢——」哈桑輕巧地翻身上馬,隨後向奈美子伸出手,把走路有些搖晃的女僕也車上馬背,他們此時的姿勢看起來有些曖昧,奈美子如同倚靠在哈桑懷中與他共撐,但兩人都沒有半分關於浪漫的想法:「呼……呼……啊,感覺又裂開了,我的傷口……」


    隨著韁繩被輕輕地舉起抽打在馬匹身上,已經處於死魚眼形態的馬匹,還是強撐著精神開始順著道路前進,哈桑所選擇的可是馬廄裏訓練最充足,體力最強悍的所謂馬王,他的眼光向來毒辣,尤其是在做出這種會影響自己生死的選擇時,更是尤為敏銳。


    奈美子軟塌塌地坐在馬背上,她多次試圖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坐直,但傷痛和疲憊卻讓她無力地依靠在哈桑的懷中,這並不讓她覺得激動或者興奮,隻讓她產生了莫名的羞愧和憤怒,似乎自己始終是那個不起眼的日本鄉村女孩,隻能依附著別人才能生存,這讓她非常不快。


    哈桑注意到了懷中女孩的動靜,他沉默片刻,然後輕輕扯動韁繩讓馬匹走到枯樹邊,伸出手摺下了枯樹上的筆直樹杈,然後將樹杈舉起,另一隻手晃動握住滑出的彈簧刀,直接對那樹杈進行了簡單的削減和修正,讓其成為了根簡易但勉強可以使用的木杖。


    「拿去吧,我覺得你可能會用上這個。」


    「勞您費心了,霍山先生。」


    奈美子愣了愣接過木杖,然後扭過頭對著哈桑笑笑,她並沒有做太多無用的客套,畢竟她和哈桑現在也算是並肩作戰的夥伴了,過多的客套不會讓人舒服,反而會再次拉遠彼此間的關係,奈美子轉回頭,雙手用力握住木杖,將其直接抵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軀體作為支撐木杖的支撐物,讓自己有些艱難地坐直了身子。


    身軀上的兩處箭傷還在隱隱作痛,因為沒有針線和火源,原本就隻能草率用布纏緊的傷口,隱隱再次有裂開的感覺,腰背上還源源不絕地傳來刺痛和酸楚的感覺,但奈美子的精神感受,卻比先前倚靠在哈桑懷裏時要舒服許多,或許對於他人來說,這隻是個簡單的姿勢上的不同,但不依靠他人這件小事,對於奈美子來說,卻相當重要。


    「那麽,我們接下來就要去和江峰先生他們會和了對吧?」


    「沒錯,按照現在的速度,應該在半個鍾頭,也就是午夜時分就能見到他們了。」


    ——————————


    米賽提提村處於巴格達的南方,位於阿拔斯的王都和空中花園遺蹟中間,這是座並沒有多少特別之處的村落,隻是依靠著其微妙和便利的地理位置,為來往的客商提供休息和交易的場所,雖然不算多麽繁榮,但也算是生活平穩安康,而就在米賽提提村的西側丘陵上,有座無人的荒廢房屋,已經無人居住許久的房屋之中,此時卻隱約映出火焰的光芒。


    「費沙老兄,你沒必要守在這裏,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就算現在去休息,也不會有人責怪你,不如說我覺得為了你的身體健康,還是現在去好好休息比較好。」江峰把樹枝折斷扔進篝火裏,他們並不覺得有多寒冷,隻是在夜晚燃起篝火更能夠產生安心感,迦勒底的禦主看著篝火對麵的費沙,撓撓自己的下巴說道:「就算已經讓caster處理過了,你身上的傷也非常嚴重,多休息總是好的。」


    「江峰,多謝你的關心,我會休息,但那是在處理完這最後的波瀾之後。」費沙的臉龐在篝火的亮光照耀下,顯得陰沉而又冰冷,他說話的語氣,也和此時圍繞著他的氛圍相似,就如同是個毫無情感的活死人:「在排除全部威脅之前,我們可沒辦法安然入睡,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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