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被徹底接納之後,陶立陽低頭吻許雲清的眼睛和眉心,聲音溫柔,「沒有別人,隻有你。」


    睡到後半夜,許雲清醒了。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落進來,給地毯鑲上一層毛茸茸的銀邊。許雲清側了下身,攬著他腰際的手臂很自然就收緊了。陶立陽的唇貼著他脖頸,聲音含糊:「你又去哪裏?」


    許雲清沒回答,陶立陽半夢半醒地,手指在他腰上那一小塊肌膚打轉:「怎麽了?睡不著?」


    許雲清起先總不肯說話,陶立陽又試探著小聲問他:「痛?」


    「不痛。」許雲清回過神來,反手推他心口一把,坐起身,聲音總是帶了三分羞惱。


    「好了好了。」陶立陽被他這樣一推,睡意統統都褪了。拽著許雲清手腕又把他拉進被子裏,探過去壓了壓被角,「別鬧,你也不怕著涼。」


    許雲清被他牢牢抱著,倒是安分了。貼得這樣近,彼此的身上的溫度,乃至心跳都能感覺到。春寒尚未完全褪去,他們靜靜地依偎著,透出一點暖意來。


    陶立陽手指慢慢撫摸過許雲清的脊背:「感冒好了沒有?瘦了這麽多。骨頭都摸得到了。」


    「那你別摸。」許雲清低聲說。


    陶立陽反而笑了,把他往懷裏又圈了一圈。下巴抵著他肩膀,看見他側頸上有個隱約的吻痕,心癢得很,舌尖慢慢摹過去。許雲清低低地哼了一聲,因為癢而微微顫慄,陶立陽又拿牙齒輕輕銜他肩窩的皮肉:「你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說什麽?」許雲清悶悶地應聲。


    陶立陽聞言扭過他肩膀:「你不許和我裝傻。」


    許雲清垂著眼睛,沉默好半天,低聲說:「我困了,累得很。你讓我先睡行不行?」


    陶立陽蹙了下眉,許雲清卻輕輕捏他纏在自己身上的指尖。這樣刻意示弱,陶立陽*本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得讓步:「那就先睡,天亮了,咱們談一談。」


    許雲清含糊地嗯了一聲,陶立陽隻當他答應了,也隻能當他答應。心裏卻總還是有點火在,便湊上去用力吻他。感覺到許雲清回應,嚐過他舌尖的甜味之後,才肯放開。


    無奈地摸摸許雲清被汗略微浸濕的頭髮:「睡吧。」


    說要睡,一時半會兒,卻誰也沒有睡著。各懷心思,都不說話。總又過了一個來鍾頭,陶立陽才再睡過去。許雲清一味假寐,聽見他漸漸呼吸平穩下來之後,不由自主地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出神。


    陶立陽說要談一談。談什麽呢?


    往事種種,就如同纏繞著的線,從蔓延出來,每一毫釐都是錯的。想理清楚,總要歸到線頭上——那個他想忘了,卻始終也忘不了的噩夢裏去。他根本無從麵對。


    許雲清想到就覺得冷,雖然記憶中,分明是個夏天。他不自覺往陶立陽身邊靠了靠,隻一瞬,又挪開了。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衝動之下,稀裏糊塗地上了床,而今沒辦法收場。可如果回到幾個小時前,他隻怕也無法做到熟若無睹,不來敲這扇門。


    羝羊觸藩,跋前疐後。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失去陶立陽,已然成了他另一個夢魘。


    許雲清疲憊不堪。偏過頭去,手指隔空描過陶立陽眉眼的輪廓。


    索性先陪他睡到天亮。許雲清什麽都不想再考慮了,至少今晚,多一秒是一秒。依偎著有情人,總歸該做個好夢,求得片刻心安。


    可是他闔上眼瞼,許久無法入眠,胸口悶得難受,半邊頭也疼。許雲清知道,這是因為沒有吃安定的緣故。


    他心裏不願意在這裏吃藥,但又很想抱著陶立陽睡一個好覺。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將陶立陽的手從腰上挪開,躡手躡腳下了床。


    許雲清抓了件睡袍披上,赤足踩在地毯上,借著月光,從丟在地上的外套裏把安定摸出來。幹嚼了兩粒,還是悶,想一想又倒了幾粒在手心上。還沒來得及吞下去,就聽見陶立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在幹什麽?」


    他倉皇地轉過身去,藥片從沒有蓋好的瓶子裏滾落一地。陶立陽猝然按亮床頭的燈,大步走到他麵前來,一把奪過許雲清手裏的藥瓶:「地西泮?你吃這個做什麽?」


    許雲清心口起伏兩下,半晌道:「失眠。」


    「失眠?你剛才吃了多少?」陶立陽目光灼灼盯著許雲清,又記起來上次在醫院碰見他,也是在吃藥,現在想來根本就不是感冒。


    皺眉看了一眼手裏的藥瓶,在圈子裏混了這麽多年,陶立陽知道也親眼見過有些人雖然不吸毒,但把各色鎮定的、鎮痛的藥物,混著大劑量地吃。吃出問題,送了命的也不少。


    剛剛許雲清下床他就看見了,一口氣吃這麽多藥,看樣子也不是頭一回了。


    陶立陽情緒勉強壓抑著:「你吃這個多久了?一次吃多少?雲清,你知不知道,這玩意兒吃多了會上癮要出事的。」


    許雲清抿著唇不說話。陶立陽強耐著性子給了他一分鍾,見他還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又氣又急,想起來以前見過那些用藥過度的人,語調也就控製不住了:「哪個醫生準你這麽吃的?沈溪知道嗎?你這哪裏是失眠,你這是在嗑藥!」


    許雲清被他看見,已經無措而窘迫,現下陶立陽這樣疾言厲色地質問他,實在心虛難堪得很,情急之下搶回藥瓶:「我就是嗑藥又怎樣?需要誰知道?不用你來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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