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回事?”記無雙眉頭緊皺,這傷口不但有些驚悚,還不像是凡人身上會有的傷痕,她抬頭看向了陳鬆,陳鬆卻一臉淡然。


    “許是太久沒動了,又許是喝了太多摻了鬼氣的湯藥吧,總之我應該是活不了多久了。”


    “你別動。”


    記無雙抬手施法,調動自己全身的精氣,聚集於手指,然後朝著陳鬆的腿部施展法術。魔族本來就不擅長治療之術,記無雙短短兩天已經施展了兩次,她的臉色因為精氣不足而顯得越發蒼白,陳鬆想要製止她,但是她沒有停下。


    黑色的修羅紋慢慢從陳鬆的腿上褪出,一直到膝蓋的部分,但是那塊頑固的黑疤卻沒有徹底去除,記無雙額頭布滿了汗珠,不由得搖晃了一下,勉強站住。


    “無雙姑娘,你不用這樣對待我,我隻是個廢人,死活於我沒那麽重要。”


    “我對你有所求,這樣是應該的,你不也不必介懷,不必感激,我隻是為了我自己而已。”記無雙閉了一下眼睛,勉強提氣平複自己躁動紊亂的內丹。


    陳鬆還想說什麽,但是看記無雙虛弱的樣子,便沒有再開口,他隨而往旁邊看了一眼,透過木窗,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樓下的人也正在抬頭往上看,陳鬆下意識側身躲過他的視線。


    “怎麽了?有人找過來了?”記無雙敏銳地察覺到了不一般。


    陳鬆說:“是葉予塵,他應該在尋找你,你……是不是隱瞞了他什麽。”


    “…………”記無雙頓了頓,還是決定說出來,“陳鬆,我的目標是惡器,我與他與白靈山的修士都不是一路人,我是瞞著他們帶你到這兒的,我需要早他們一步找到那隻小青蛇,你明白嗎?”


    陳鬆想了想,他點點頭,“好,我願意跟你站在同一邊,隻是盈盈剛剛發了狂,我也不知道她此時在那裏,但是她會來找我的,最快明天最晚三天,她是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三天沒有問題,我們就住在這邊,等著你的盈盈。”


    記無雙說著看向了窗外,葉予塵的身影已經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想必他也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欺騙,自己又一次欺騙了他。記無雙抿著嘴唇,眸色微深。


    夜色朦朧,剛剛停了雨的夜晚竟然有如此明晰的月光,明月掛在枝頭,萬裏鮮有烏雲。葉予塵提著燈,從鎮子最東邊走到了最西邊,這邊已經沒有房屋,也沒有了任何路人的影子。


    他回到陳婆婆家,發現記無雙和陳鬆都不在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不對勁。記無雙一定隱瞞了自己什麽,不對,一定是她發現了什麽,不然她不會無緣無故帶一個凡人離開。


    “葉公子,你這邊有什麽發現嗎?”


    另一邊,白琬瓔正帶著白子衿青月等人搜尋過來,她什麽也沒有找到,來到了葉予塵的身邊後,表情有點凝重。


    “你說,無雙會帶著陳鬆去哪裏呢?陳鬆雙腿不能行,不可能跟她回魔界,難道是……”白琬瓔眼睛一亮,“上次我們帶陳鬆回來,無雙就不太願意,她看起來很是同情陳鬆,你說她會不會為了幫助陳鬆,帶他去到了一個陳婆婆找不到的地方?”


    葉予塵沉默了片刻,“她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心,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才急於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帶走陳鬆。”


    “葉公子,你未免也對她太有偏見了,雖然無雙姑娘是魔族,但是她並沒有傷害過你。”白琬瓔眉梢微蹙,忍不住為記無雙辯駁了兩句。


    葉予塵卻不以為然,“是你不夠了解她,她不會平白無故地幫助任何人,除非其中有什麽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葉予塵的表情瞬間變了,“難道她……難道她發現了惡器的蹤跡!”


    他猛然轉過頭來看向了白琬瓔,“按照她隻對惡器感興趣的性格,沒有任何東西比這個更對她有吸引力。她冒著這麽大雨也要帶著陳鬆離開,說不定是在陳鬆身上發現了有關惡器的蹤跡,不過這個陳鬆……這個陳鬆哪裏會有問題呢?”


    白琬瓔:“…………”


    看著認真思考的葉予塵,白琬瓔竟然第一次對他產生了反感,她的表情有些難看,“她帶走陳鬆不一定是為了惡器,就算是為了惡器那又有什麽錯?仙門百家那麽多修士都明裏暗裏追逐,就因為她是魔族,反而有追求之心就錯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什麽意思,我和是一個陣營,我們得到惡器都是為了毀滅它們,是道義之行。魔族的人是為了利用惡器的能力,強大自己,不符合濟世救人的道義。可她想要強大自己又有什麽可指摘的,就算是仙門百家,除了你我,他們得到惡器,難道不是和無雙一樣的想法嗎?他們也隻是為了強大自己,你為什麽不指責他們?就因為他們是仙門,無雙是魔族?”


    “白姑娘我的意思是…………”


    白琬瓔向來是個溫婉和煦的人,這一通銳利的話語讓葉予塵有些訝異,但他看到了白琬瓔染上慍色的眼眸,解釋的話便暫且壓了下來。與怒氣中的人爭論是爭論不出任何的,葉予塵輕歎了口氣。


    “抱歉,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這樣揣測記無雙,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他們。”葉予塵抱拳,眼神帶著歉意。


    看著葉予塵恭敬道歉的樣子,白琬瓔沉默了一會兒,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不應該對著葉予塵這樣說話,他也隻是為了世人安然罷了。


    白琬瓔頓了頓,拱手道歉:“抱歉葉公子,是我失態了。我兄長和紅尾狐的事情,讓我有了諸多反思,我偶爾會想,如果我當時多理解兄長一點,對紅尾狐族少一點偏見,多善言少嚴苛,是不是事情就不會變成那樣,一切也許就可以挽回了。”


    葉予塵付之一笑,抬手在白琬瓔的肩膀上安慰式的輕拍一下。


    “首先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不是事中人,結局又怎麽會因為你的態度和意願而改變呢?再者,人無完人,即便你在你兄長的事情上沒有做到最好,也不用怪自己,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事,怎麽可能樣樣做到最好呢。你在我的心中已然是仙門世家裏最卓越的修士了,你於白靈山而言,更是不可多得的門主。”


    “…………”


    白琬瓔不由得眼睛有些濕潤,她抬眸看向葉予塵,越發覺得有些愧疚,“我責怪你,你卻這樣安慰我,真是慚愧。”


    “不說這些了,現在還是找到記無雙和陳鬆更重要。”葉予塵又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然後走了過去。


    白琬瓔看著他的背影,唇角不由得揚起一抹羞澀的淺笑。


    而與此同時,葉予塵也在心底感歎著:到底是仙門名修,像白琬瓔這樣的淑女,即便是偶爾有些言行失態,也會很快糾正自己,不像記無雙,總是滿口謊言,行為乖張,以捉弄所有人為樂。


    葉予塵不由得歎了口氣,“要是記無雙有白琬瓔一半知禮就好了。”


    “…………”說完葉予塵唇角上的笑容就消散了,他怎麽能說這樣的話呢,在心中將兩個女子放在一起比較,太過失禮。就算他不喜歡記無雙的性格,也不應該這樣。心底翻湧而出的那種可惜感,讓葉予塵有些不知所措。


    記無雙要是知禮溫和,自己會怎麽樣呢?有知禮溫和的女子就在旁邊,自己不去關心,卻想要去改變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女子……


    葉予塵搖搖頭,他覺得自己遇上記無雙後,整個人就開始不對勁,思考太多這樣的問題本就是毫無意義,因為記無雙不會改變,她永遠都是那個目的明確,花言巧語隻是手段的魔界公主。


    葉予塵的情緒有些莫名的低落,腳步也漸漸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竟然又看到了那個客棧。剛剛走過的時候看到過的那間客棧。他抬起眸子,再次往二樓中間的一間房間看去。


    那間房間窗戶緊閉,也沒有任何燈光,和旁邊的房間都是一樣的,看起來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但是葉予塵卻隱隱覺得……


    他想起自己剛剛走過的時候,他明明感受到了注視的目光,可是自己抬頭去看的時候,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葉公子,是發現什麽了嗎?”白琬瓔走到了他的身邊。


    “你說……記無雙會住客棧嗎?”


    “應該不會,如果她想把陳鬆藏到陳婆婆找不到的地方,應該不會住在最近的鎮子裏。最起碼不會住在客棧這麽明顯。”


    葉予塵沒有接話,他不同意白琬瓔的說法,他從頭到尾都不覺得記無雙是單純地在幫助陳鬆,她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想到這裏,葉予塵又抬起頭看向了那間客棧,眸色漸深。但他沒有任何舉動,隻是看了一眼便和白琬瓔一同離開了。


    等到葉予塵和白琬瓔走了很遠後,安靜的木窗發出微微一聲咯吱,木窗漏出一段縫隙,清冷的月光灑進了屋裏。


    記無雙的一半臉在陰影裏,一半臉在月光下,她透過木窗的縫隙往外看去,看到了葉予塵和白琬瓔並肩離開的身影。


    “我們得換個地方了。”她說。


    陳鬆就坐在記無雙的身後,聽了她的話也往窗外看去,順著她的視線,正好看到葉予塵白琬瓔的背影,“你是覺得他們會找過來嗎?”


    “琬瓔姐姐的話……應該是不會的。但葉予塵會,他一定會搜一下鎮上的所有客棧。”記無雙篤定。


    “為什麽?”陳鬆抬眸看向了記無雙,她提起葉予塵的口氣並不好。


    “因為他不相信我。”記無雙眉梢微微翹起。


    陳鬆觀察著她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他救過你,對你也很獨特。而且我能感覺得到,你對待他,也有些不同。”


    “當然不同了。”記無雙倒是一點也不否認,“他可是我搜尋七惡器的道路上,最大的競爭對手,我要是不對他小心謹慎,那我的東西早就到他的兜裏去了,那怎麽行?”


    記無雙眯著眼睛,裝作惡狠狠的樣子,可是在陳鬆眼裏,這些都隻是她在掩耳盜鈴罷了。他笑著搖搖頭,沒有拆穿記無雙。


    “好了不說這些了,收拾東西,我們連夜離開這裏。”記無雙說。


    “此刻就走?”


    “對,此刻就走,明天早上再走就來不及了,葉予塵一定會在明早挨家挨戶搜尋我們的,我們要在他搜尋之前離開這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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