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進越江隧道的時候,賀秋渡又去看副駕上的林杳然。他還是和剛才一樣,安靜到令人不安。隧道兩側的燈光明明滅滅地照在他的臉上,整個人蒼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消失。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林杳然有了反應,「為什麽?」


    「因為我問他們有關你的事。」


    林杳然輕聲問:「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藏了秘密?」


    賀秋渡拍拍他的手背,「別胡思亂想。」


    「其實,你可以直接問我的。一次兩次不行,多問幾次,我就沒法兒再瞞你。」


    賀秋渡沉默了一下,很認真地開口:「以後不管什麽事,你都不必在乎我的想法,隻要考慮自己的感受就可以。」


    林杳然不說話了,他側過身子靠在車窗上,鏡片在帽簷投下的濃黑陰影裏反著光,像吸納光線的空洞。


    曾幾何時,他的視力好到能辨清院子裏飛舞的蚊蚋,賀秋渡想。月朗星稀的夏夜,自己偷偷把他從祠堂帶出去,縱使遍地斑駁樹影與葳蕤藤植,他也能看清腳下的小路。


    他可是被少年時的自己奉在掌心的小神仙,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車開進幸福灣小區的時候,林杳然像一直等著似地,驀地坐直道:「就停這裏吧,我走進去。」


    賀秋渡好像沒聽見,繼續往前開。


    幸福灣小區這種幾十年前造的老式居民小區裏的路都是七拐八繞的,路燈也不是很亮,就連樓道裏用的都是那種搖搖欲墜的感應燈。


    銀灰的賓利在樓下停了下來,周圍都很暗,隻有車廂裏的氛圍燈亮著,又暖又柔的光線盈滿整個空間。


    兩個人都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沉寂中,林杳然先開了口:「之前跟你說要考慮的事,我已經想好了。」


    「好巧,我也要跟你說這件事。」賀秋渡指尖敲了敲方向盤,「我反悔了。」


    林杳然有一瞬愣怔,隨即泄了氣似地疲倦一笑,「那就好。」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等了。」賀秋渡望向他,漆黑眉眼迫下來,氣勢相當懾人。「林杳然,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被這雙眼凝視,林杳然有些失神,仿佛靈魂也要被吸噬進去。他動了動嘴唇,「不。」


    第24章 幽火暗沸 摘帽子!(含入v公告)……


    賀秋渡冷冰地問:「為什麽?」


    林杳然說:「你不會明白的。」


    賀秋渡抬高了聲調,「你不說出來我怎麽會懂。」


    「你不會喜歡我的。」林杳然異常平靜,卻隱約有了悶悶鼻音,「就算你現在有點喜歡我,你也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他覺得自己說得很正確,賀秋渡如果稍微理智思考一下,一定會明白他的話。可事實完全相反,賀秋渡好像被徹底激怒了。


    其代價,就是來勢洶洶的報復。


    就像先有閃電再有雷聲,等林杳然意識到嘴唇的痛感緣何而來之時,他已經被賀秋渡以絕對的掌控感,緊緊圈錮了起來。


    不知道是否是有意為之,就算在這種時候,那隻大手還是避開了他的帽子,轉而牢牢按住他的後頸,讓他惶然生出一種被按在猛獸利爪之下的錯覺。


    前麵的力度卻更凶。


    既兇狠,又渴切,還帶著一點怒意。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先前對自己而言已經是承受極限的親吻,隻不過是賀秋渡努力克製後的淺嚐輒止。


    林杳然無意識地發出一聲含混的嗚咽,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本能反應。在壓倒性的力量麵前,他根本沒有餘地去對抗這種近乎兇狠偏執的欺負。


    車廂裏的通風係統徹底失去作用,氧氣逐漸稀薄,很快就要變成宇宙的真空。林杳然徒然地呼吸著,可是,所有介質都被賀秋渡蠻不講理地隔絕,他壓抑不住,不知收斂,每一次稍微退開,都是為下一次更過分的動作。


    林杳然內裏越來越熱,後頸也是又熱又麻,一直蔓延到後腦還有整個背脊。這令他感覺痛苦,痛苦卻不意味著討厭。他怎麽會討厭賀秋渡呢?他隻是不敢相信他,更不相信自己。


    所以,他早早便放棄了掙紮,賀秋渡想怎樣,就怎樣。


    他乖順得過了頭,像被攏在掌心的小貓一樣,頂多被欺負得狠了受不住,才溢出一點輕細的哼哼。賀秋渡發覺他的不對勁,終於鬆開手,退開一點兒距離。


    林杳然半垂著頭,隻是小口喘著氣,紅腫的嘴唇可憐兮兮地嘟著,一點唇珠更是紅得生艷。


    賀秋渡沉默片刻,指腹輕輕蹭過那溫熱軟嫩的唇瓣,啞聲問:「疼嗎?」


    林杳然搖搖頭,抬眼望向他,「你氣消了嗎?我要回去了。」


    嘴角的和緩力度陡然加重了幾分,賀秋渡隱忍著怒氣,「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重要嗎?」林杳然淡淡道,臉頰紅暈還未褪去,與他冷漠的神色反差極大。「我的決定不會改變。」


    他要去開車門,下麵一秒卻被賀秋渡伸手握住。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林杳然,你不知道,我比你能想像到的更喜歡你。」


    他聽見賀秋渡的聲音,低沉沙啞,震得他耳膜微微發麻,那感覺似乎可以一路蔓延,在胸腔撓搔出真實的痛感。賀秋渡那麽高傲的一個人,怎麽可以對自己說出這樣帶有祈求意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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