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薑屠戶家,薑屠戶幫著陸展瑜把馬卸了下來,陸展瑜直接翻身上了馬,拉了一下碼頭,回頭看陸朝陽。


    陸朝陽抱著陸念歸,也抬起頭來。


    陸蘭英道:“展瑜哥,路上小心啊。”


    陸展瑜點點頭,笑道:“我走了。”


    說完,就放馬直接跑出了院子。


    薑夫人倒被他嚇了一跳,笑道:“不用這麽急的麽。”


    說著,親熱的挽著陸朝陽的手,兩人一塊兒進屋去了。不得不說,這女人的地位,就取決於丈夫的態度。這就跟常常挨罵的孩子在別的家長眼裏也不值錢,是一樣的道理。


    薑夫人現在儼然是把陸朝陽當成了推心置腹的姐妹一般,拉著她一塊兒做針線,也知道她是剛經曆分別,說著話寬慰她。


    陸朝陽倒是想的比較開,道:“我也知道他是能拘在我身旁不走的人,就算他想,恐怕旁人也不想。若是他想回來,就還是會回來的。”


    薑夫人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然後笑了起來,道:“倒是不知道你是這樣放得開的。”


    陸朝陽歎道:“放不開,能怎麽辦啊?到了現在,若是還想不開,恐怕眼淚早就流幹了。”


    聞言,薑夫人沉默了一回,才道:“你這心啊,在京城裏可不行。要知道,這家裏的女人多了啊,你不用點手段,怕還真是留不住男人的心。”


    陸蘭英正捧著個針線籃子過來,倒有些失魂落魄的,聽說了這句,就沒頭沒腦的道:“啥手段?”


    陸朝陽瞥了薑夫人一眼,並不想薑夫人在陸蘭英跟前兒討論這些。


    可是薑夫人並沒有接收到她的訊號,倒像是來了興致那般,索性就絮叨起來。


    “這京城裏,和鄉下是不一樣的。這美色女人見得多了,男人難免就要花了眼。這要是有分寸的男人啊,加上家裏正妻厲害,那門戶才能安寧著。”


    她說了許多事情,說得陸蘭英等大了眼睛。


    可是陸朝陽卻隻是低頭抱孩子,偶爾笑著問上一兩句,倒是半點也不吃驚,或是別的什麽。薑夫人不由得暗暗稱奇,心道這京城和鄉下,就是一個天上地下,是完全不一樣的。怎麽瞧她的樣子,倒像是在那種地方住過了一樣?


    她忍不住,就問了出來:“……弟妹去過京城啊?”


    陸朝陽道:“沒有,這還是第一次聽嫂子你說起呢。”


    薑夫人眼神便有些閃爍,顯然不大相信。


    陸朝陽知道她的疑問,便笑道:“倒是在書上瞧見過一些。”


    這可是大實話。不過是哪輩子看的書,就不能說了。


    薑夫人一怔,道:“弟妹閑暇時還看書?”


    陸朝陽想了想,道:“我之前,有個姑姑是識字的,在這個小地方,也算是個才女,就是她教我認字的。後來嫁了人,我是先拿相公的書看,後來也會自己買些書回來看看。”


    薑夫人意識到自己的刺探意味太過明顯了,也就訕訕的,低下頭縫補衣裳。


    陸朝陽倒也並不大在意。


    等薑夫人出去了,陸朝陽看了看陸蘭英,卻發現陸蘭英好似渾渾噩噩的,在發呆。陸蘭英看著她道:“朝陽姐,京城,真有這麽可怕啊?”


    陸朝陽搖搖頭,道:“和咱們沒關係。”


    陸蘭英這次就是一直心不在焉的。因為陸展瑜回來了,商玉卿卻沒有半點消息。陸蘭英也不好去問陸展瑜。


    關於這個,陸朝陽回憶了一下,十分慚愧的發現,她也忘了打聽商玉卿的情況了。隻好把有限的資料說了出來:“聽說是還在王府。不過他是用毒的,在王府一直都很清閑,平時也沒有人去打擾他。倒是過得很是愜意。”


    陸蘭英點點頭,還是有些發愣。


    陸朝陽又問:“蘭英,你真的……”


    確定是他了嗎?


    陸蘭英道:“我,也不知道該咋說。我就把他當個孩子似的,可是他走了,我又有些擔心。我好像從來沒有這麽擔心過什麽人,就是八叔,也沒有過。”


    說著這些話,陸蘭英倒有些不自在。畢竟,在這個時代,從來沒有女孩子這樣說自己掛念一個男子,而且那個人還不是自己的丈夫。


    陸蘭英絞盡了腦汁,試圖補救,最後道:“我,我就是看他年紀小,又毛躁,怕給展瑜哥添亂呢。”


    陸朝陽笑而不語。最終,她道:“你瞎擔心啥?再怎麽年紀小不懂事,那也是走過許多地方的人,見多識廣,和你倒是不一樣的。我看,倒還沒有輪到你來擔心他呢。”


    頓時陸蘭英的臉臊得通紅。


    過了幾天,薑屠戶收到了一封信,然後就關上門匆匆和薑夫人商量了半晌,出門的時候,告訴陸朝陽,薑屠戶要帶著大郎,上京城一趟。


    陸朝陽有些驚訝。但這是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多說什麽。


    薑屠戶倒更為難,看看薑夫人,又看看陸朝陽。家裏一個男人都沒有,就怕出事。何況撇開陸朝陽不說,薑屠戶這次上京,薑夫人隻怕也會紮了某些人的眼睛。


    這個他剛才已經和薑夫人商量過了,倒是薑夫人安慰他,說是男兒誌在四方,不要考量婦人成為拖累。。


    這個時代的男人,大抵有一種大丈夫何患無妻的心態。薑屠戶倒不是因為這個才想撇下妻子,隻是覺得確實不該因為女眷而失去了這個恢複家族榮耀的機會。


    而且他對陸展瑜又有承諾,現在把陸朝陽丟在這兒……


    他誠摯地向陸朝陽道歉。陸朝陽倒是覺得沒什麽。更不能因為自己,而拉住薑屠戶,不讓他上京。


    於是她斟酌了一下,笑道:“薑大哥,您隻管去。我們這兒那麽偏僻,也不能再出什麽事兒。我相公之前還和我說,他能回來這一趟,還是因為京城那邊對咱們這兒放鬆了警惕的緣故。何況,我還有一個幫手,就在這深山老林裏頭呢。”


    薑屠戶大奇:“什麽幫手?”


    陸朝陽笑了笑,把手裏的嬰兒遞給陸蘭英,然後拿出掛在脖子上的笛子,鼓起腮幫子吹了一吹。


    薑屠戶和薑夫人看她下了實在的力氣來吹了好幾下,卻是一點兒聲音也沒聽見,不由得麵麵相覷。


    直到山上突然傳來了疾風聲,草木悉悉索索的,像是有什麽大型野物正在狂奔而來。待看清楚來的是什麽,頓時薑夫人嚇得花容之色,尖叫著被薑屠戶拉到了一邊去。


    可是那隻體型肥碩的豹子卻並沒有攻擊人,下山之後,就衝到了陸朝陽的腳邊,陸朝陽還笑嗬嗬的去摸它的腦袋。


    薑屠戶扶住驚魂未定的薑夫人,道:“弟妹,這……”


    陸朝陽笑道:“這是當年我在山上走的時候,無意間救下的一隻豹子,很通人性。其實這些日子,它也一直遠遠的跟著我。薑大哥,你便放心去吧。真要是出了什麽事,有它在,我們也不是說連擋都擋不了一擋。”


    薑夫人大口吸氣之後,總算平靜下來,道:“你咋……連豹子都玩啊。”


    陸朝陽笑了笑,沒說話。


    薑屠戶看這豹子,長得倒像一隻老虎,渾身毛發金黃發亮,便知道該不是俗物。隻是沒想到,這個鄉下婦人會有這樣的際遇……


    薑夫人看見那豹子害怕,想著總不能要讓這豹子住在他們家吧。


    陸朝陽連忙道:“它倒也是拘不住的。隻是我一吹這個笛子,它就會來,而且快得很。若是真有事兒,再吹笛把它叫來就是了。”


    薑夫人這才放心了,撫著胸口,道:“弟妹說的是。這畜生畢竟就是畜生,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狂性大發,就吃了人了。”


    陸朝陽摸摸它的腦袋,笑道:“那倒不能。”


    豹子好像很討厭薑夫人,就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又把薑夫人嚇著了。


    當天陸朝陽給豹子吃了些肉,然後就讓它先回山上玩去了。


    直到薑屠戶第二天走了,薑夫人心裏憋的難受,又沒有人傾訴,這才對陸朝陽,斷斷續續的說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薑屠戶這次上京去,果然是要娶翻案的。


    當年丟在他頭上的罪名十分的多,幾乎奸yin擄掠樣樣都有。隻不過大抵都不是真的罷了。現在朝廷正是亂的時候,他帶兵那麽多年,早就有了威信,這個時候,當然要再把他調回京城。


    陸朝陽猶豫了一下,問無精打采的薑夫人,道:“這次請大哥上京的人,是誰啊……”


    薑夫人道:“是兵部尚書陶大人想法子給翻的案。”


    陸朝陽想著,她其實是比較想知道,是如今越繃越緊的幾股勢力裏,誰發出的邀請?


    薑夫人以為她不識朝廷之事,因此也沒有急著解釋,隻是若有所思的道:“兵部尚書是要職,可是陶大人多年來都表現的像個中立的。現在今上病著,麗妃來牽這個頭,又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陸朝陽想了想,搖搖頭,道:“那為什麽,薑大哥收到信,馬上就決定要上京城了呢……”


    這樣,是否太不矜持了一些?難道不用再好好考慮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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