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安靜的坐在車上,汽車行駛了不久就到了火車站,兩人下車後車站把守的士兵見到來的是伊田家族的車,趕忙上前開門,伊田春夏帶著郝臨安暢通無阻的進到了車站,穿過熙熙攘攘檢票南下的人群,就到了上車的站台,郝臨安看到勞工都在賣力的往火車上搬著箱子,那些瘦弱的人,手上布滿凍瘡,破舊的衣裳補丁遍布,他們絕望的眼神讓郝臨安看著心疼。


    伊田春夏四處尋找著,突然拉住郝臨安的手朝車頭的方向走去,兩人到了第三節車廂前,郝臨安看到勞工努力的把貨箱搬到火車上,他清楚的看到了上麵標的紅色印記跟張桐說的一模一樣,他此時內心豁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但還是裝作一臉疑惑的樣子看著伊田春夏。


    伊田春夏拉住郝臨安指著已經裝載好的火車說道:“這下子放心了吧。”


    等火車轟鳴聲一響,站台上被白煙籠罩,隨後火車發出巨大的聲響載著滿是貨物和勞工向著北方呼嘯而去。


    郝臨安看著身邊被凍得臉色通紅的伊田春夏,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係在她的脖子上,伊田春夏被他溫柔的動作弄的一愣,隨後低頭揪起圍巾的衣角蓋在了鼻子上,一股清甜的氣息撲麵而來,她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郝臨安,發現他正在盯著火車駛去的方向出神,她拽了拽郝臨安的胳膊說道:“走吧。”


    兩人重新坐在了早上的咖啡店,這一上午的折騰已經饑腸轆轆,伊田春夏催促了好幾遍把牛排和麵包上齊,等夥計終於把食物上齊伊田春夏剛才陰沉的臉才有了好氣色。


    沒等郝臨安問清楚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就看到伊田春夏一邊切著牛排,一邊說道:“我就知道我這個妹妹肯定會去查你們的貨物,其實在你給我提貨單的當天,我就讓人去提貨,把提到的貨偷偷地藏在了火車站的倉庫裏,今早讓人裝著樣子去郊區提貨,不出意外,果然把貨提到了大倉庫,我妹妹就派人來搜查了,就像你剛擦看到的那樣,你們的貨趕上了今天第一輛北上的火車運走了。”


    郝臨安聽完,內心有些膽顫又慶幸伊田春夏沒有查驗這批貨物有什麽問題,但同時又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伊田春夏眼前的牛排已經被她一掃而空,她搖晃著紅酒杯抿了一口,輕輕的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看著郝臨安麵前的食物一口沒動,她問道:“不合胃口?”


    郝臨安低頭看著已經涼透的牛排沒有言語,此時他的心裏突然放鬆了下來,從到了冰城之後他的內心一直像是被一雙大手狠狠的揪住,而當看到火車緩緩的開動到北麵,那雙大手突然鬆開,他的心一下子漂浮在了空中,整個人鬆弛了下來。


    伊田春夏看著天邊的太陽朝西邊山脈走去,她把手裏的酒杯舉起一飲而盡,站起身來跟郝臨安說道:“忙了一天了,我也該回去了,你......。”


    郝臨安也同樣站了起來目送著伊田春夏,伊田春夏瞧著郝臨安一臉平靜的表情,她此時也淡然了下來:“你保重。”


    郝臨安趕忙叫住了她說道:“運費,還沒給你呢。”


    伊田春夏回頭思索了一下說道:“你昨天的演出費和損失費,我就不給你錢了。”說罷依依不舍的走出了咖啡館朝軍營走去。


    見到伊田春夏安全的回到了軍營,他也緩緩地坐了下來,看著他麵前一動未動的牛排,他心裏仿佛像是突然被人揪去了一塊空落落的,服務生認真的把沒動的食物打包好交給了郝臨安,等他回到旅店的時候,眾人全都圍了上來, 郝臨安此時頭疼欲裂,他把食物交給了張姐,從一樓走到二樓房間的這段時間,他簡單的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張桐,等郝臨安回到房間關上門,張桐立馬下樓安排人把物資以北上的消息傳遞了出去。


    郝臨安進到了房間,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此時他的身子疼痛異常,沒一會兒就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他已經沒有力氣起身看來的人是誰,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喂喂喂,你怎麽了?”


    郝臨安沒有睜開眼睛就知道是劉文漢,他呢喃了一聲:“難受。”


    夏小滿關心的說道:“哪裏難受?”


    郝臨安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讓我先睡會兒。”


    劉文漢和夏小滿對視了一眼,劉文漢說道:“要不你先出去給他準備點吃的,等他醒了萬一餓呢。”


    夏小滿不願意出去說道:“我要留下來照顧他。”


    劉文漢翻了一個白眼說道:“夏大姐,男女有別,我要給他脫衣服,你也在這待著?”


    夏小滿看著郝臨安連鞋都沒有脫躺在床上眉頭緊皺,她也隻能無奈的戀戀不舍的出了屋子。


    劉文漢見勸走了夏小滿,他起身發現外麵又下起了雪,劉文漢情不自禁的低語道:“又下雪了,這裏的雪可真多啊,比陽穀縣的都多。”


    郝臨安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聽到了劉文漢提到了“陽穀縣”,他睜開眼睛艱難的起身,臉色慘白的看著窗外飄落的鵝毛大雪,他強撐著坐了起來朝床邊看去,眼睛通紅的看著窗外,透過窗戶外麵白茫茫的一片,在朝前看去一個巨大的梧桐樹被白雪覆蓋,他伸出手一片雪花落下迅速化成了雪水,就像接住一顆眼淚的一般在掌心迅速化作了水煙。


    郝臨安在旅店一直高燒不退,劉文漢和幾個同誌輪番的照顧他,郝臨安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念叨的一個名字,劉文漢原本還盡心照顧他的心情頓時全無,夏小滿不解的問他:“李鈺是誰?”


    劉文漢沒好氣的把毛巾扔進水盆,頓時濺起的水花滴落在他的身上,他沒在意的用力擰幹了毛巾又遞給了夏小滿說道:“未婚妻。”


    夏小滿這些天心情十分的沮喪,張桐現在焦頭爛額,張姐不知所蹤,劉文漢對誰都是冷著臉,壓抑的氛圍籠罩在房間,張桐擔心的說道:“也不知道張姐的任務完成了沒有,怎麽這麽些天都沒有回來。”


    夏小滿手托著腮發呆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麽,劉文漢想了想張姐最壞的結局,他問道:“若是張姐的任務失敗了,會有什麽影響麽?”


    張桐思考了一下說道:“這倒沒有,之前我們約定,若是南邊兩日內沒有收到指令就立馬銷毀情報站迅速撤離,等他們穩定下來了會給告訴咱們的,可今天都是第四日了,張姐去哪裏了呢,派出的同誌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


    劉文漢把最壞的結果沒有說出來,其實大家都有預感,但是都不願意朝這方麵想,劉文漢給郝臨安喂盡了最後一口藥,他把空碗放到了桌子上,屋內的炭火燒的旺盛,他看到郝臨安的臉上還是微微的泛紅,他疲憊的自語道:“你要是沒生病就好了,還能去軍營裏麵查查張姐是不是被他們抓走了。”


    等張姐失蹤第六天的時候,他們在城牆上看到了張姐,夏小滿那天去買菜,都在長街上見到琳琅滿目的商品,她好奇的上前看了看,結果一直走到了長街的盡頭,也是城門那裏,她見到一個高壯的木架上圍著很多人,她擠開人群想上前瞅瞅,一個大爺被她擠得回頭剛要開罵,見她是個姑娘就沒好意思罵出來,隻是勸道:“大妹子,別上前了,日本鬼子殺革命黨呢,嚇死人的。”


    夏小滿聽後內心湧上一股強烈的欲望想上前一看究竟,她奮力的擠到了前邊就看到木樁上吊著四個人,三男一女,都是蓬頭垢麵,數九寒冬的天氣身上也隻有幾片衣服避體,身上傷痕累累,其中有一個沒了半截身子,一個仿佛像是被火燒一樣的身上出現了裂紋能清楚地看到裏麵的血骨,夏小滿此時聽不到周圍嘈雜的聲音,仿佛天地間隻有她輕微的呼吸聲,直到過了很久她才接受張姐犧牲的事實。


    夏小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個時候一個穿著土黃色軍服的人走到台上,操著一口流利的中國話朝下麵說道:“大家,現在一起去後麵領糧食。”說著朝夏小滿的身後一指,眾人回頭看到一個涼棚那裏站滿了日本士兵,裏麵疊著一層又一層的麻袋,眾人不敢動彈,隻聽到台上的人依舊在奮力的喊著:“大家不要怕。”說著他跳下了台,走到了眾人和涼棚中間的位置招呼大家朝涼棚走去,幾個膽大的跟著他過去,眾人見狀也都試探的朝那裏走去,那人舉著喇叭跟眾人說道:“大家排好隊,每個人都有,大家放心,每個人都有。”


    夏小滿被身後的人帶著她朝前走去,她忍住沒有回頭跟著眾人排著隊伍,就聽到那人繼續說道:“這是皇軍分給大家的糧食,現在數九寒冬的,皇軍怕大家吃不飽,穿不暖所以給大家分糧食,大家要念著皇軍的好啊。”


    前麵有幾個人領到了糧食路過夏小滿的時候竊竊私語:“狗日子的,搶了糧食在分給咱們還讓咱們念他好,我念他奶奶個腿。”另一個人死死的按住他警惕了看了看身後,確認身後的日本兵沒有聽到於是囑咐道:“別說了,小心他們聽到。”


    這時候夏小滿又聽到那人舉著喇叭喊道:“大家看看那些人。”說著朝木架那指去:“那些人就是破壞日中和平的人,他們對皇軍燒殺掠奪,為得就是不讓大家領到糧食。對於他們這種行為,皇軍是給過他們機會改正的,可是他們不珍惜,還是繼續跟皇軍作對,為了讓大家以後都吃飽穿暖,皇軍隻能對他們加以懲罰,皇軍這是為了大家啊。”


    排在夏小滿身後的幾人壓低聲音的罵了幾句,其中有個人的聲音比較大,夏小滿清楚的聽到那人罵道:“這說的什麽畜生話。”


    夏小滿麻木的朝前走去,站在分發糧食的桌子前,一個表情陰沉的日本兵遞給了她一袋糧食,她呆呆的看著日本兵的手裏的麻袋,日本兵見夏小滿沒有接過,正要發作的時候,身後的一個大娘趕忙上前低頭哈腰的指了指自己的頭說道:“抱歉抱歉太君,這個姑娘這裏不好。”說罷趕忙接過糧食拖著夏小滿離開了這裏。


    大娘把夏小滿拖到長街的拐角,她把糧食放在夏小滿的手上叮囑道:“可憐的妹子,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夏小滿低頭看著手裏的麻袋頓時胃裏一陣翻湧,她立馬轉身彎著腰不停的幹嘔,大娘關心的不停的摩挲著她的後背,等吐過一陣之後,夏小滿終於清醒了過來,她看著大娘為了她錯過了領糧食,於心不忍的把手裏的那袋糧食交給了大娘,叮囑大娘好好活著,就離開了這裏。


    回到旅店,夏小滿飛奔似的上樓,一直跑到了眾人的麵前,臉上通紅氣喘籲籲的站在門外,眾人見夏小滿臉色不多,趕忙把她拽近了屋子,突然淚如雨下跟眾人壓低聲音說道:“張姐,犧牲了。”說罷捂住嘴不讓哭聲透露出來。


    眾人即使之前想過這個結果,但是真的發生了也都難以接受,夏小滿哭了一陣子緩過來之後跟眾人說了剛才的事情。


    張桐聽後死死的咬住嘴唇,他吸了吸鼻子一顆眼淚滑落了下來,其他人都是一臉悲痛的表情,張桐深吸一口氣朝眾人說道:“同誌們,同誌們。在我們選擇走向這條路的時候,生死早都置之事外,頭可斷,血可流,革命意誌不可丟,我們要振作起來,投身接下來的任務,為張姐報仇。”


    眾人悲痛了一陣,夏小滿說道:“那張姐的遺體怎麽辦。”


    張桐搖了搖頭說道:“拿不回來,他們把遺體這樣處理就是為了引出咱們。”


    就在夏小滿想爭取一下看能不能把張姐的遺體搶回來的時候,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眾人立馬警惕的站了起來,發現門外是劉文漢,隻聽到他焦急的說道:“郝臨安......郝臨安可能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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