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龔荷並不信這一番說辭,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此前的悲傷已被完全忘在了腦後,“當初定親時我們龔家可是出了不少,不說那些零碎的小擺件,單單金手鐲和緞子價值就超過了三十兩,幾乎耗光了咱家的積蓄,怎麽你給龔啟的是這麽小的耳墜子。”


    “後邊母親病重,鐲子和布料都變賣了換成銀錢應了急。”說起這個秦碧螺有些許心虛,但還是努力挺直了背脊,“不過後邊我想法子賺了些銀錢,雖沒能買回那鐲子和布料,但也將銀子加上金墜子還給了龔啟,價值和當初龔家給我的一樣。”


    耳墜子如今躺在龔荷的手心,看上去小小一隻,的確不可能值三十兩。


    言淡估算了下如今的金價,若龔荷說得價值是真的,那秦碧螺除了這耳墜子,還需得多給二十多兩才算是還清了這筆賬。


    可若是要還錢,直接拿銀子不是更加省事?何必特地去買個耳墜子加在其中?


    若是對方故意貶低墜子的價值,豈不是還要拉扯吵鬧許久。


    果不其然,龔荷立刻嫌棄起了墜子,“這墜子樣式不新,看上去是個舊物,值不了多少錢。”


    “所以我除了這墜子,還給了龔啟二十五兩,龔啟也答應了將婚書毀去。”


    “二十五?這墜子值五兩?”龔荷聲音高昂,即使身穿綢衫,動作卻粗魯潑辣,“再說了,你給龔啟多少都是你的一麵之詞,這錢我可是沒有看到。”


    秦碧螺見龔荷不認賬,也不再留情麵,說話如利劍般鋒利。


    “龔姨,我稱您一聲姨,是把您當長輩。但在我心中,你不過是個跋扈又專橫的無賴,隻知道在家中享樂,既沒有賺過一個子兒,也沒有為龔啟做過一頓飯。從伯父去世之後,龔家所有事都是龔啟一人操勞……當初定下這門親事是伯父做主,龔啟堅持,你才不得不答應,這錢也是龔啟積攢,並沒有得到你的任何支持。”


    她冷笑一聲,“街坊鄰居都知曉你養尊處優,每日不是去茶館就是酒樓,龔啟的月錢給你多少,你都能花個幹淨……也難怪龔啟拿了錢之後不敢和你說,應是怕你又隻顧享樂,把銀錢霸占了去。這耳墜子怕並非龔啟孝敬給你的吧?定是你錢花光了,又偷到了龔啟房裏,發現了墜子就占為己有。”


    被揭了裏子,龔荷漲紅的麵孔也分不清是因為憤怒還是羞愧。


    言淡任兩人又吵了幾句,看著信息也搜集得差不多了,再次喝止了她們。


    她望向秦碧螺,“你稱自己還了龔啟二十五兩,可有憑證?”


    “就憑龔啟已撕毀了婚書。”秦碧螺理智氣壯地回答,“若不是我還足了銀錢,他怎麽會願意退親?”


    “可龔荷自稱沒有見過銀錢,你怎麽說?”


    秦碧螺沒有沉思太久,便又道:“也許是龔啟將銀錢藏了起來,或是存進錢莊換成了銀票……可以讓人去龔家找一找,或是在屍身上尋一尋,說不準能找到。”


    如今龔啟身首異處,隻找到了個頭顱,身體軀幹不知在何處,不能證明銀兩不在他身上。


    即使找到了龔啟完整的屍身,秦碧螺也可以推說是凶犯殺人越貨,搶走了銀錢。


    死無對證,婚書若真的已被撕毀,龔荷一個老太太再怎麽能鬧,情理上也站不住腳,很難從秦碧螺手上再要到錢。


    從現在的局麵來推測,難道秦碧螺的殺人動機隻是為了不還錢?


    那牛蔗又是何人?


    與報案的牛威又是什麽關係?


    牛威報案稱自己的孫子欲綁架錦繡坊的坊主,勒索銀錢後再殺害坊主。


    他偷看了孫子的計劃,害怕鬧出人命,所以報案阻止。


    隻是這傳說中的計劃是怎麽他被偷看到的?他並未進行具體說明。


    難道是寫在了紙上?


    隻是……他為何要特地將詳細的犯罪計劃寫在紙上?


    不僅留下了把柄,還容易被發現。


    還有,牛威在報案前還通知了錦繡坊,看上去的確是想阻止犯罪。


    結果錦繡坊坊主在縣內酒館中被找到,魚塘裏的頭顱被確認身份,是染坊的小管事龔啟。


    似乎是綁架案引出的凶殺案,綁架案並未被實行,而凶殺案已然發生……


    言淡合上冊子,讓守衛的捕快將秦碧螺和龔荷看好,自己則走到了尤悠身側。


    尤悠正準備帶著頭顱離開現場,回奉公門進行進一步的驗屍。


    他將初步檢查結果遞交過來,上邊的內容和言淡之前的猜測並無差別,隻多了一條。


    “死者頭顱上的砍擊痕跡,有兩道是死前傷,其餘的都是死後傷。”言淡看著紙張,好似捉到了些許思緒。


    死前傷有明顯的出血紅腫現象,傷口邊緣因肌肉收縮呈現出不規則的形態。


    而死後傷相對幹淨許多,傷口整齊。


    即使凶犯故意在死後再次砍擊了死者頭部,想要覆蓋之前的傷口,依舊無法完全遮掩兩種傷口狀態的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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