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曦的回答,並沒太出乎明昊的意料,反而他有一種陰謀得逞的愜意感,因為他一早預料他會應承下來。


    明昊並不傻,甚至可以說他是相當精明和有心機的,否則,他也無可能達到今天的地位。


    明昊與崔雲曦,一樣的聰慧過人、心思縝密,然而跟崔雲曦相比,明昊卻城府深沉、心狠手辣、貪婪無厭、且冷酷無情。


    明昊甚至比鄭澤中還更陰險狡詐、無情無義。


    為人心地純良、光明磊落、有情有義的崔雲曦,行事做人都在明麵上,不像明昊那般暗地裏使陰招、背後耍奸使壞。試問這樣的崔雲曦如何鬥得過明昊?


    曾經的白澤、包括後來的鄭澤中,都曾為此替崔雲曦捏著一把汗。


    聰明睿智的崔雲曦,對於明昊這些陰謀詭計、下作手段怎會識不通、識不明呢?用他自己的話說:“非不懂,乃不屑!”


    自古善人總要曆盡千辛萬苦,受盡千折萬磨,也不一定能結善果。


    而惡人則萬事順風順水,日子過得如魚得水。殊不知惡有惡報,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


    明昊是算準了崔雲曦會應允下來,他是根據以下幾點分析得出的:


    第一,崔雲曦生來一副狹義心腸、浩然正氣,他輕財好義、輕身重義,敢於為了他心中的正義犧牲一切,包括錢財、甚至生命!


    第二,崔雲曦對紮坤嫉惡如仇,雖說他們之間並無直接仇怨,但前有張士奇的死,現有紮坤的為非作歹,他希望自己能夠替天行道!


    第三,當前是崔雲曦意誌最消沉、最薄弱的時候,他已對未來喪失信心,也已不戀塵寰,他把個人的生死,與懲惡揚善相比,看得輕如鴻毛。


    第四,也是眼下他最急迫的,就是他極需一筆錢——50萬!


    崔雲曦這人自命清高,視金錢如糞土。


    以前每次執行完任務,他都可以獲取一筆可觀的酬勞,可他覺得這錢來得不幹淨,他拒絕接受。


    而且他為人仗義,對身邊的人從不吝嗇,隻要他們有需求,他絕對會仗義疏財,散盡家財也定會伸出援手。


    這就導致了他自己極需用錢的時候卻捉襟見肘。


    對於崔雲曦這種軟硬不吃的硬骨頭,除非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否則真沒有特別有效的辦法迫他就範。


    明昊算準了這幾點,估摸著他會接受刺殺紮坤的任務,並且會孤注一擲,甚至堵上身家性命。所以,明昊才親自到醫院走上這麽一遭。


    這很可能是他們今生的最後一次相見,明昊心裏清楚,崔雲曦這次去刺殺紮坤,十有八九是有去無回的。今次,算做最後的告別吧。


    他與崔雲曦,今生有緣相遇,也曾攜手度過同甘共苦的童年時光。後來發生的許多事,令他們之間的關係逐漸交惡,曾經的兄弟情誼也在仇恨的火焰中燃燒殆盡。


    童年的友愛也好,今時的仇恨也罷,總歸是人生的一種緣分,今次,算是對他們之間的緣分劃上一個句號。所有的一切都將隨著生命的終結而結束!


    聰慧如崔雲曦,怎會看不懂明昊的盤算?


    他這次去是回不來了,明昊也不會讓他活著回來!


    他與紮坤,總有一天要正麵交鋒,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又或者,魚死網破!


    對明昊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讓他倆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我可以去殺紮坤,但我有一個條件……”


    “50萬!”明昊攤開五指在他麵前晃悠著,搶過他的話說道。


    崔雲曦終於扭過頭,直直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冷峻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虛偽和謊言。他一臉厭惡,隨即恢複了淡漠,冷冷說道:“你果然對我的事了如指掌!”


    明昊聽得明他的諷刺,但他非但沒有感到羞愧,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對視著他銳利的目光,攤攤雙手,不以為意地說:“這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哼!”崔雲曦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理會他。


    明昊性格要強,隻因鄭澤中看重我,他便心生嫉恨,將我視為假想敵,事事都要與我爭個高低。


    殊不知,我從未想過要與他爭什麽、搶什麽,因為他所在意的那些,我從未放在心上。


    後來明軒的死,讓他的恨進一步加深。


    罷了,愛也好,恨也好,這一世,無論愛恨,都將通通劃上句號。從此一別生死兩茫茫,無謂勝敗,無謂得失。


    我好累!真的好累!


    雙眼又開始放空,無神地凝視著白生生的天花板,仿佛在凝視著一個無人能觸及的世界。


    迷迷蒙蒙中,聽到明昊說:“你放心,紮坤一死,50萬立馬到你帳上!我以我的人格擔保!


    當然,你可能對我的人格持有懷疑,那就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那點情分做擔保吧。那個時候,你就像大哥一樣罩著我們,這份情分我一直記著的,也一直裝在我這裏。”他拍著心口,似乎有所觸及。


    親手害死他口中的“大哥”,明昊內心多多少少會有些發虛。他兀自地絮絮叨叨,仿佛用喋喋不休來掩飾他的心虛。


    今日一別將是永別!


    這麽多年,他一心一意想扳倒崔雲曦,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今日這個目標即將實現,他的心頭大患即將永遠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應該興奮、應該歡樂,可他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


    他反而感到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或許從今往後沒有了爭鬥的目標,突然變得茫然了,反倒生出一種孤獨求敗的落寞與空虛。


    崔雲曦對明昊的心虛洞若觀火,卻不屑一顧。


    明昊設計好了要置他於死地,這一點他心知肚明。他之所以甘心赴死,是因為有他想要追求的東西:


    用我一命換簡寧一雙眼睛,同時讓惡貫滿盈的紮坤從此消失,值了!


    我這一生,步入歧途,鑄成大錯,到頭來一事無成。


    但總得努力,至少讓自己的人生多少也要有點意義,多少也要在自己行過的足跡裏留下點有意義的事情,不讓自己白來這世上一遭。


    “你放心,我說過隻要紮坤一死,50萬立馬到賬!我說話算數,一言九鼎,決不食言,你大可放心……”明昊依舊呶呶不休,一遍遍地向他做著承諾,一遍遍地讓他相信自己。


    明昊不厭其煩地重複,與其說是向崔雲曦承諾,不如說他是對崔雲曦給予自己的信任毫無信心。


    崔雲曦倒是淡淡的,絲毫不擔心明昊會對那50萬食言。


    他想要的無非是自己的命,無非是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現在不僅是自己的命給他了,還搭上紮坤的一條命,一箭雙雕。


    明昊是懂做生意的,紮坤一死,自己必定也活不了,死人的錢明昊不敢吞。況且50萬對他來說灑灑水啦。


    崔雲曦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目光依舊呆滯,似乎對一切都無動於衷。


    明昊的絮絮叨叨並沒有引起他一絲的波瀾,他像什麽都沒聽到似的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明昊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獨自表演的小醜,觀眾卻不屑於給他一丁點兒的回應,這使他自尊心嚴重受挫。


    崔雲曦,你個手下敗將,命都快不保了,還傲骨錚錚的,在我麵前,你有什麽資格傲?


    他一下子惱羞成怒,變換一副嘴臉,湊近崔雲曦臉龐,咬著牙齒、瞪著雙眼、指著他惡狠狠地說:“明軒總不能白死!我說過要讓你付出代價!現在我做到了!”


    說完,他扭頭走了。


    臨走將一個文件袋扔在崔雲曦身上,裏麵裝的是紮坤的照片、行蹤、具體描述,以及他要完成任務的限期時間。


    明軒,我的小弟弟,你年輕鮮活的生命早早凋零了。你不會再寂寞了,我很快就去陪你。


    這種殺戮中的生活,我早已厭倦了!就讓我再幹人生中的最後一票,從此金盆洗手,永得清淨!


    合起雙眼,淚水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


    那日淋了雨,泡過熱水澡,簡寧將心中的鬱結一股腦兒地發泄出來,此後一病不起。


    她成日成日地把自己關在房間,窩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理人,外公問她什麽都置若罔聞。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麽這麽痛?


    是因為尹哲峻的死亡真相?是因為崔雲曦欺騙了她?還是因為其他什麽?總之,她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得快要窒息。


    她時常默默地流淚,閉上眼睛,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下來。


    其實,她的不舒服更多的不是來自於身體,而是心病。心病嚴重導致整個人打不起精神,對任何事提不起興趣,更感覺渾身無力。


    就在她萎靡不振的這些時日裏,馬老師給她打過無數個電話,想告知她投資方已決定為她的畫展投資,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畫展將如期舉辦。然而卻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她。


    無奈之下,馬老師又聯係崔雲曦,可同樣聯絡不上。


    這崔雲曦,之前為畫展一事積極籌備,跑前跑後,為爭取畫展的舉辦付出了巨大努力。怎麽這些日子卻突然對此事不聞不問,甚至連人都不出現了?


    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麽名堂?關鍵時刻一個個地失聯?


    馬老師心急如焚,不得不親自跑到簡寧家來尋她,這才得知她生病了。


    馬老師迫不及待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本以為她聽後會歡欣鼓舞,也能令病情盡快好轉。


    誰知簡寧聽說後,竟毫無反應。甚至馬老師重述兩次後,她仍無動於衷。


    一旁的外公眼瞅著都心急火燎,如今就連寧兒心心念念的畫展都無法打動她,看來這次她受到的傷害非同一般!甚至比當時她眼睛失明和未婚夫身亡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簡寧諱莫如深,可能隻有在崔雲曦那兒才能獲知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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