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按照薑旭的性格,是不會多問她關於別人的事情的,她最開始接到星星的時候也沒跟薑旭多說過什麽。


    可這會兒她看看薑旭的表情,明顯是想要知道。


    兩兄弟能相處的好,董文璐心裏就熨貼不少。


    「星星被蘇倩領養的時候,已經七八歲了,可人瘦得跟個小貓似的,」董文璐說,「蘇倩那會兒還以為他隻有五六歲。看到星星的樣子,王誌飛就更不想領養了——哦,就是星星的王八蛋養父。」


    她罵了一句,提到王誌飛的時候、一副恨不得隔空衝過去打人的樣子。


    其實董文璐就見過王誌飛三次,第一次是他跟蘇倩結婚的時候,第二次是蘇倩父母去世,最後一次是她跑去接星星的時候。


    王誌飛婚前對蘇倩很好,又溫柔又體貼,人長得也不錯,穿件西裝就有種人模狗樣的精英範。蘇倩父母走的時候,他就一直陪在邊上,耐心又溫柔,就連董文璐乍一看這人,都覺得他人品不錯,而且是真心愛蘇倩的。


    誰能知道婚後竟然會完全變了個樣子。


    「你蘇姨性格比較溫柔,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倆人結婚五六年了都沒孩子,我那個時候接到蘇倩電話,感覺不對勁,問了又問才知道王誌飛居然家暴!」董文璐有些咬牙切齒,「蘇倩說王誌飛喝醉酒了就喜歡動手,領養了星星之後就喜歡打他們兩個人,打完了酒清醒了他又會抱著蘇倩和星星懺悔。」


    「他都說是自己一時糊塗,以後再也不會動手打人了。」董文璐說冷哼了一聲,「藉口多得不得了,一會兒說是應酬的時候被人瞧不起了,一會兒說是領導對他冷臉,一會兒又說是公司同事排擠他欺負他……都是他打人的理由。」


    蘇倩善良,心裏又愛著這個男人,想到他「正常」時的樣子,就一次次原諒他。蘇星仁剛剛被收養,年幼又弱小,養母養父一起鬧,被哄幾句也就哄回來了。


    王誌飛正常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還會出去玩,看起來家庭關係十分地和諧美好。


    倆人都眷戀著王誌飛正常時的溫柔,對他始終心存希冀。


    「蘇倩最傻了,」董文璐有些恨鐵不成鋼,「這種男人有什麽好?明明是他犯錯誤,蘇倩居然還覺得是自己的責任。後來她生病了,王誌華根本沒照顧過她,全都是星星一個人照顧的。就這樣她還覺得要是自己身體夠健康、對那個王八蛋夠溫順,王八蛋就不會打星星了。」


    「放屁,」她說,「她真的是被假象蒙蔽了,我說了這麽多遍她都沒聽進去。」


    董文璐頓了頓沒說話,她表情有些難過,眼眶紅紅的。「……她一直放心不下星星,唯一一次反抗王誌飛,就是寫信給我、讓我照顧星星。」


    薑旭沉默,腦海裏又浮現剛剛筆記本上看到的內容。


    蘇星仁一直沒跟他提起過養父的事情,就連養母也很少提起。


    心沉重地抬不起來,他不知道蘇星仁的過去竟然是這樣的。


    「我倒是希望那王八蛋再也……」董文璐還想說什麽,眼角餘光瞥了眼病房門口,趕緊收了話,喊道:「星星。」


    蘇星仁走進病房,感覺房間裏氣氛有點怪怪的,可看了看董姨和薑旭的表情,一時間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他手上拎了個袋子,笑容溫柔又暖心:「餓了吧,我在醫院門口買了點飯。」


    *


    晚上的住院部人很少,剛舉辦完校運會、又分了班,這個周末學校裏布置的作業也不多。


    醫院走廊的燈光比較昏暗,蘇星仁做了幾張卷子,就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隱形眼鏡還沒摘。


    幸好他隨身帶著隱形眼鏡盒。蘇星仁剛準備摘眼鏡,就感受到書包裏傳來一陣震動。


    他打開書包,手機被放在幾本書上,一刻不停地震動著。


    手機界麵在昏暗的走廊上亮著光,能清晰地看到屏幕上顯示著一串電話號碼。


    蘇星仁臉色變了變,伸手摁掉了電話。


    震動的手機一下子歸於平靜。


    可沒過幾秒,蘇星仁手裏的手機又開始震動,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薑旭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蘇星仁一個人坐在椅子上,背靠著醫院的走廊瓷磚,低著頭看著手機。


    住院部的椅子是銀白色的鐵質椅子,深秋的夜晚溫度會連降好幾度,即便醫院裏開了空調,椅子的溫度都很低。


    即便是白天坐上去,都會感覺身子一涼。


    薑旭知道蘇星仁有多怕冷。


    秋天剛來,他還穿著短袖的時候,星星就拿出長袖穿了。


    晚上寫作業,要是沒有披著件外套,蘇星仁拿筆的手整個都是冰涼的。


    他人瘦,秋季校服外套又寬大,裏麵穿好幾件衣服都看不出厚度。


    這會兒已經是深秋了,就連一貫火氣旺的薑旭,都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涼意,可那個怕冷的小孩卻坐在鐵椅上一動不動,手露在校服袖子外麵凍著。


    椅子邊上的走廊燈沒開,小孩整個人都藏在陰影裏。


    寬大的校服穿在身上,顯得他整個人小小一隻,獨自坐在椅子上,看著有些可憐兮兮的。


    隻有手機屏幕亮著幽幽的光,照出小孩的臉,有些蒼白。


    不知道是誰一直在打電話,薑旭看著蘇星仁摁斷了好幾次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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