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旭坐在救護車的側邊,雙手交叉握成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醫務人員正在給董文璐檢查身體。


    重生以來,他第一次這麽慌亂。


    這種措手不及又無力的情況,令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上輩子。


    他在牢裏,被嚴格看護著,隻能被動地接受爸媽重病的消息,接受他們病危、去世的消息。


    那種沉痛和悲傷,他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蘇星仁也被嚇了一跳。


    印象裏董姨一直是充滿活力、身體健康的樣子,想起她平常跟薑旭拌嘴的樣子,蘇星仁怎麽也想不到董姨會突然發病。


    薑旭就坐在邊上,他整個人的氣場很低沉,臉繃得緊緊的。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交握在一起,救護車頭頂的燈光很亮,蘇星仁清楚地看到薑旭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伸手,手掌覆蓋在薑旭手上。


    蘇星仁的指尖一貫冰涼。


    薑旭抬頭,便對上蘇星仁擔憂的眼神。


    他突然間清晰地意識到,這輩子跟上輩子是完全不一樣的。


    蝴蝶的翅膀或許已經煽動,他跟星星的關係並不是僵硬又冷漠,他跟上輩子也完全不一樣了。


    薑旭手指鬆開,緊緊地握住蘇星仁的手。


    到了急診,董文璐直接就被推進了搶救室。送進去前,她臉色好了一點,躺在床上還有力氣朝薑旭和蘇星仁倆人揮揮手,想安慰安慰這兩個被嚇到的孩子。


    然而她一看薑旭和蘇星仁臉色,就知道自己這安慰並沒有什麽用。


    周圍滿是穿著白大褂的醫務人員,鼻尖充斥著消毒水濃烈的味道,她本來就對醫院有心裏障礙,這會兒身體不舒服,心裏更是慌得不行,幹脆閉上眼睛,醫生問什麽她回答什麽,聽憑擺布。


    薑旭和蘇星仁在搶救室門口等了半個小時,就有醫生出來了。


    好在董文璐的情況不嚴重,這次發病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加上她平常不怎麽注意身體,連自己有高血壓也不知道。


    「血壓都升到180/100了,怎麽能連自己有高血壓也不知道呢?」醫生估計也沒想到還有這麽不自覺的病人,慶幸之餘還有點心累,「血壓已經控製住了,看了下檢查報告,你媽媽冠狀動脈可能有狹窄的跡象,建議去心血管科住院兩天,做個血管造影看看具體情況。」


    董文璐一聽要住院,整個人都有些急了,躺在床上就趕緊給薑旭使眼色。


    偏偏自家臭小子沉著臉,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弱」的老母親,慎重又肯定地點頭:「行。」


    董文璐生無可戀,轉頭又看向蘇星仁。星星可是小棉襖,平常又乖又懂事,一定能看得懂董姨的眼神吧!


    又乖又懂事的小棉襖彎下腰,給她撚了撚被角,認真著張小臉:「哥哥你陪著董姨,我去辦理住院。」


    董文璐:「……」


    蘇倩生病的時候,住院、陪護都是蘇星仁自己來的,他對這些流程都很清楚。


    董文璐發病發得急,他們都沒來得及把書包放下,這會兒都是背著書包來醫院的。薑旭一直有張董文璐的副卡,刷了就會有簡訊發到董文璐手機上。平常這張卡就形同虛設,畢竟隻要花錢就會被母親發現,還不如不花。


    沒想到現在正巧派上用場了。


    住院部的病房還有空缺,董文璐住進去的房間裏就她一個人。


    薑旭給薑海淵打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董文璐苦哈哈著一張臉,眼睛死死閉著,袖子被撩到手肘上方,護士正在給她抽血。


    薑旭給董文璐壓著抽血點,看著她臉色已經恢復到跟往常一樣,心裏的石頭也落下了。「護士都走了還不敢睜眼?」


    董文璐眼睛唰一下睜開,看著坐在跟前麵無表情的兒子,總覺得自己一貫的威嚴這會兒已經支離破碎了。


    她輕咳一聲:「差不多好了,可以不用按了。」


    「護士說三分鍾。」薑旭無動於衷。直到三分鍾到了,這才鬆手,順便把一直背在身上的書包給卸下來,放到邊上的椅子上。


    董文璐住的是個兩人間,陪護的椅子隻有兩把。蘇星仁的書包就放在另一把椅子上,可能是因為著急,拉鏈口都沒關好,薑旭剛走過去,就看到本就暴露在書包拉鏈口、岌岌可危的本子,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是星星養母的筆記本。


    筆記本掉下來的時候敞開了口子,薑旭撿起來,拍了拍表麵的灰塵,無意間瞥了一眼,動作就愣住了。


    這一頁應該是蘇星仁養母寫的。


    「王誌飛又喝醉了,今天打我的時候被星星看到了。星星奮不顧身地就撲過來,用身體擋著。明明那麽害怕,星星也很怕疼,可是卻隻能發出悶哼,因為越喊趙誌飛打得越用力。我緊緊抱著星星……」


    「怎麽了?」董文璐看到薑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坐直身子問了一句。


    薑旭把筆記本合上,放回蘇星仁的書包裏。


    筆記本是蘇星仁的私人物品,他不能沒經過同意就打開看。


    可就這匆匆一瞥,他心裏就平靜不起來。


    「星星的養父……」他坐回床邊,扭頭又看了眼書包,眼神發冷。


    「那個王八蛋又怎麽了?」沒等薑旭說完,董文璐就皺著眉頭罵了一句。


    薑旭:「星星以前,是不是過得不好?」


    董文璐往蘇星仁的書包看了一眼,重重嘆了口氣。「星星這孩子挺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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