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菏縣,縣令趙通達帶領著一幹人等走在鄉間的農田裏。


    自一年前清源郡內發生了那場爆炸案後,趙通達便成為了清源郡下轄縣裏資質最老的縣令。


    畢竟除了他其他的縣令都死在那場爆炸案中,趙通達雖然當時裝病躲過了這場爆炸,卻也因此被何少權短暫的懷疑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趙通達本人的老實本分,何少權也早已打消了對其的懷疑。


    “老爺,今年的穀雨來的都很及時,糧食都生長的很好啊,應該是個豐收年啊。”


    走到趙通達身後的師爺隨手捏碎了一杆稻穀,看著裏麵飽滿的顆粒,不禁喜笑顏開的說道。


    “是啊是啊。縣令老爺有德啊!望菏縣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啊!”


    後方的一眾縣裏的官員聽著師爺的話,也跟著附和著拍起了趙通達的馬屁。


    除開拍馬屁以外,對於隻依靠糧食產出的望菏縣,豐收年便等同於他們這些人的業績。


    隨著時間已經來到了七月份,距離郡內王氏米行收糧隊下縣收糧的時間已然不遠。


    如今整個清源郡的人都知道郡內王延富的王氏米行捆綁的便是三公子何慶元代表的郡守府。


    收糧隊收的糧食雖然名義上是歸為王氏米行,然而近一多半都會流入官府的口袋裏。


    所以對於望菏縣這種隻靠糧食的縣城,糧食的多少便取決於三公子對於他們的看法。這對於他們來說很重要。


    畢竟近一個月來,所有人都知道老郡守何少權即將退休,接任的隻會是他的兒子何慶元。


    現在不討好新領導,難不成等待新領導上台後在開始舔嗎?


    “是啊,的確是個豐收年啊,可是到百姓手裏的能有多少呢?”


    趙通達聽著身後一眾官員的諂媚,回身拿起師爺手中的稻穀顆粒看著,言語中卻都是哀歎。


    一眾官員在聽著趙通達的話語,皆都很有默契的不作聲了起來,對於他們來說這些刁民不餓死便已是官家的恩賜了,管那麽多幹什麽呢?


    “郡內又增稅了吧?”


    趙通達看著一眾沉默的官員搖了搖頭,看著身旁的師爺突然問道。


    “是的老爺。半月前剛下發的郡守令。”


    師爺趕忙恭敬的回答道。


    “這是今年第幾次加稅了?”


    趙通達揉搓著手心裏的稻穀繼續問道。


    “回稟老爺,第,第三次了。”


    趙通達聽著連師爺這種人都覺得這種加稅難以啟齒,不免譏諷的連連搖頭。


    這也是為何剛剛趙通達會說出到百姓手裏還會有多少的原因。


    自去年開始,王氏米行的收糧對象便從以往的鄉間百姓換成了各縣的地主豪紳。


    而這就是導致了現如今清源郡內種地的農民直接失去了和王氏米行賣糧的路子。


    現在種地的百姓如果想要交的上官府的稅,便隻能選擇各縣的地主豪紳賣糧食。


    雖然從前王西豐掌管王氏米行的時候在郡內搞著糧食壟斷,但是收百姓糧食的價格卻一直很良心。


    基本不會低於市場價格,甚至在遇到荒年的時候,王西豐還會稍稍的抬高一些價格。


    然而如今換成各縣的這些地主豪紳後,他們不僅故意壓低收糧的價格,還會在收糧的時候故意將好糧食說成壞糧食在壓一次價格。


    加之官府好似商量好的一般開始加征稅收,即便價格被壓的一低再低,百姓也隻能忍痛繼續賣出去。


    而今年的三次連續加稅便是郡守府也知道了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為了更好的搜刮則繼續配合著這些地主豪紳。


    咕咕!


    就在趙通達等人繼續在稻田裏行走之時,不遠處飛來了一隻雪白的鴿子,一直在眾人頭上盤旋。


    趙通達聽著鴿子的叫聲眼神裏閃過了一次驚喜。


    “你們在此等候一會,我去解個手。”


    趙通達回身對著一眾官員講話之時,背後的雙手則對著天上的鴿子隱晦的打著手勢。


    “明白,老爺。”


    趙通達轉身離開之時,鴿子早已飛遠,一眾官員便也是開始互相聊起天打發起時間。


    咕咕!


    趙通達在走到了看不見一眾官員的地方後,便張開臂膀對著天空吹了一聲口哨。


    沒一會,隨著咕咕的聲音傳來,鴿子也撲騰著翅膀精準的落在了趙通達的小臂上。


    趙通達隨手捏碎周圍的幾顆稻穀喂給鴿子後,便取下了綁在鴿子腿上的密信便讓其飛走。


    趙通達迫不及待的打開密信,諸葛汕的字跡工整的顯露在信件上,趙通達看著熟悉的字體心裏也放下心來。


    自諸葛汕遭遇陷害後,師徒二人因為三公子的原因便斷絕了見麵往來,平常隻以書信溝通。


    去年的爆炸案便是諸葛汕寫信告知趙通達不要跟隨其餘縣令泉中酒樓,救了其一命。


    而趙通達最後一次接到諸葛汕的書信便是虎頭山搬遷至西疆山脈的時候。


    諸葛汕最後囑托趙通達的便是讓其想辦法,趁如今各縣縣令都是新人和何家並不是一條心的時候多多拉攏。


    在關鍵時刻助梁誌廷一臂之力,然而諸葛汕萬萬沒想到的是,梁誌廷直接得到了泉州州丞丁來財的鼎力相助,直接一步到位的接替了郡守。


    而趙通達近一年的時間也沒有閑著,本就對何家政策不滿的他加上諸葛汕的要求,趙通達如今已拉攏了七個縣的縣令。


    當趙通達打開密信看到上麵的諸葛汕寫的字後直接僵在了原地。


    “情況有變,避免打草驚蛇,通達且不可妄動。丁州丞保舉,梁少爺接任清源郡郡守。”


    趙通達反複的看著這幾句話,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天方夜譚。


    然而在考慮到諸葛汕的性格,才終於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趙通達不知道梁誌廷一介山裏的馬匪綹子是如何得到泉州州丞的信任從而獲得保舉,但是他知道諸葛汕不會拿這種事情和他開玩笑。


    “師父看中的人,的確很厲害啊。”


    趙通達想著自己師父在被陷害多年後,終於要沉冤得雪後,也是高興的笑了起來。


    “希望梁誌廷不會是第二個何慶元吧。”


    站在原地感歎了一聲後,趙通達直接將手中的密信撕個粉碎直接吞進了肚子裏。


    寧州首府河西城內,葉琦霖依舊是一身橘紅色道袍,手持著浮塵在道觀的大殿內盤坐著雙目緊閉的誦經。


    “二殿下。”


    一道清脆的推門聲打破了大殿內的寂靜,葉琦霖也停止了口中的誦經。


    進入大殿內的侍衛站在門前單膝跪地的輕聲喚道。


    “講。”


    “二殿下,派往泉州的人已經回來了,蘇師爺和凡雲等十名侍衛皆人間蒸發,不見蹤跡。”


    哢!


    葉琦霖聽著門口侍衛的匯報後 終是沒有沉住氣,手中的浮塵被他直接掰斷。


    在近兩個月的時間都未在收到蘇常樂的任何密信後,心裏愈發不安的葉琦霖便派了幾名侍衛前往泉州探查蘇常樂這些人到底出了什麽事。


    然而讓葉琦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蘇常樂等人憑空消失在泉州隻能說明他們已經被發現了。


    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除了泉州州丞以外,葉琦霖想不到其他人。


    畢竟即便是郡守,在蘇常樂掏出自己那枚玉牌後,也要稍微掂量一下後果。


    隻有那位皇帝死忠還是封疆大吏的丁來財才會做出這種事情。


    “蘇常樂收編的那群馬匪呢?”


    葉琦霖努力的控製住了情緒,平複了心情後口氣淡然的問道。


    “我們的人在去往蘇師爺提到的西疆山脈後,那裏已然被山火燒的不成樣子,別說人了,連野物都被燒盡了。”


    侍衛頓了一下還是如實相告。


    葉琦霖聽完後隻能被迫的接受了這個噩耗,蘇常樂的消失不僅是讓葉琦霖身邊少了一個可以為他出謀劃策的心腹。


    更主要的則是蘇常樂的肚子裏有太多關於他的秘密。


    “派人回京都告知父王,讓父王親自手書給何家父子,讓他們暫時不要妄動,泉州不比寧州,還是步步為營的好。”


    思慮了一番後,葉琦霖隻得盡快彌補,擔心葉震廷的棋子清源郡父子在不知情的情況暴露,便連忙對著侍衛說道。


    如今葉琦鋒死在泉州的消息對於葉震廷來說早已不是秘密,雖然葉震廷在暴怒之下查了很久,但是一無所獲。


    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葉震廷在痛失了兒子後,也收獲了何少權父子這兩個一心攀附德王府的人。


    清源郡連續的增加稅收和突然拉攏所有地主豪紳便是在暗中積蓄力量。


    “寧州州丞葛閏這個人膽子小且貪心,他雖有意投靠父王,但也卻懼怕皇帝老兒,當真是個前怕狼後怕虎的無用之人。”


    葉琦霖突然話鋒一轉提到了寧州州丞後,讓門口的侍衛愣了一下,緊接著便試探性的問道。


    “那要不要屬下除掉他?”


    “知道為什麽我讓你一直侍奉在我左右嗎?就是因為你聰明,一點就透。去吧,事辦的漂亮一些。”


    葉琦霖聽著侍衛的問話後,隨即轉過身來一臉笑意的盯著侍衛說道。


    “二殿下放心。”


    葉琦霖靜靜的看著侍衛離開後,隨即起身將已經斷掉的浮塵撿起扔進了火爐內,看著爐內熊熊燃燒的火焰,葉琦霖自言自語道。


    “看來泉州還是需要一點外力的幫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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