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鏢局後院內,所有人都很忙碌的進進出出。屋內女人的尖叫聲響徹在後院裏。


    梁嘉豪有些焦急的在院內來回踱步。坐在一旁的朱熙咂巴著眼袋不禁說道。


    “哎呀我說你別轉了行不!你在這來回晃蕩我弟妹就能把孩子生出來啊!”


    哇!哇!哇!


    梁嘉豪剛停下腳步要反駁兩句的時候,兩人同時聽到了屋內傳出嬰兒的啼哭聲,響亮異常。


    “老爺!老爺!夫人生了!夫人生了!是個男娃!”


    屋內的侍女趕忙衝出門高興的告知了院內焦急的二人。梁嘉豪和朱熙也是相視一下,便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我梁家有後了!”


    梁嘉豪雙手合十呢喃著便趕忙和朱熙走入了屋內。


    進屋後兩人便看到床上滿臉汗水還在喘著粗氣的女人躺在床上,扭頭看著一旁安靜的嬰兒。臉上盡是慈愛。


    床上的女人便是梁嘉豪的結發之妻,梁誌廷的生母,梁王氏。


    “嘉豪!快來看看你兒子!可折騰死我了。”


    梁王氏輕柔的喊著梁嘉豪,用眼神示意他去抱一抱孩子。


    梁嘉豪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抱在懷裏,慢慢的也適應了起來,開始親著孩子。


    兩個大男人此時就像兩個孩童一般,在逗弄著孩子。


    “起個名字吧,嘉豪。”


    在逗弄了一會後,看著懷裏孩子咿咿呀呀有些煩躁的要開始哭嚎起來,梁嘉豪趕忙又輕輕的放到了梁王氏的身邊。


    “叫誌廷吧!我和大哥早就起好了!男孩就叫誌廷!勵誌報效朝廷!女孩就叫玉珠!要和珠寶一樣璀璨。”


    梁嘉豪有些自豪的坐到了梁王氏的床邊,邊說邊幫對方捋著被汗水打濕的頭發。


    “嗯,就聽你的!”


    文光二十一年,梁誌廷周歲宴。梁嘉豪宴請了各方賓客,舉辦的熱熱鬧鬧的。


    文光二十二年,梁誌廷兩歲了。梁王氏卻害了重病,身體每況愈下。梁嘉豪遍訪名醫,均無可醫治。


    索幸梁誌廷有奶媽看護,倒也不用梁王氏操什麽心。


    “夫人,不行咱們去中原西州吧。聽說西州有位神醫,什麽病都能治,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梁嘉豪看著躺在床上一直咳嗽不停的梁王氏心裏也跟著疼起來,他握著梁王氏瘦削的雙手眼中含淚的說道。


    “不去了,咳咳!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現在隻想陪在廷兒身邊就好。”


    梁王氏搖著頭笑著說道。


    文光二十三年開春的時候,梁王氏的病居然開始慢慢變好,已經可以下地陪梁誌廷玩了。


    三歲的梁誌廷也進入了愛鬧的年紀,再加上有侯家六兄弟的陪伴。一群孩子在院子裏咿咿呀呀鬧個不停。


    梁嘉豪和朱熙坐在石凳上喝著茶享受這一幕天倫之樂。


    “我說嘉豪,家是不是有點小了啊。這一幫孩崽子,這一個後院也鬧騰啊。”


    朱熙撒摸著四周說道。


    “在說吧,鏢局生意咱哥倆這才剛打出點名聲,先養鏢師吧。”


    “嗯!也對!喂!侯六你個兔崽子誰讓你打廷兒的!”


    朱熙剛點了點頭表示讚同,眼尖的他立馬發現了侯六推搡著梁誌廷,直接上去就是一套八極拳。


    梁誌廷四歲的冬天,梁王氏終是沒有挺過去。被肺癆折磨了三年的梁王氏還是撒手人寰離去了。


    梁嘉豪整個葬禮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掉下一滴淚水,麵無表情的操持著。


    直到晚上梁誌廷走進了梁嘉豪的臥房內,稚嫩的小臉帶著一絲疑惑看著他說道。


    “父親,母親什麽時候回來?”


    梁嘉豪聽到這句話後情緒直接決堤,再也忍不住淚水,直接抱著梁誌廷哭了一晚上。


    往後的幾年梁嘉豪便一心撲在了鏢局上。梁誌廷在物質上越來越富足,隻要是他想要的東西就沒有拿不到手的。


    但是代價是,他見梁嘉豪的次數越來越少了。甚至到後麵連朱熙大爺都看不到了。隻有侯家六個兄弟一直跟在他的後麵。


    梁誌廷十二歲這一年,梁家搬家了。他們搬進了坊市內的大房子裏。梁誌廷隻感覺到家更大了,有自己的院落了。


    以前來來往往的鏢師也都不見了。侯家兄弟們也不和他在一起住了,但是他們還是會來找自己玩。


    搬家似乎還有個好處,那便是梁誌廷每天都能見到梁嘉豪了。雖然隻是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才能見到。


    “大哥,得管管廷兒了。他現在十六歲的年紀帶著侯家那六個崽子都快成郡內一霸了。”


    屋內,梁嘉豪已不複當年的銳氣,老態龍鍾的坐在椅子上無奈的說道。


    “還小,還小。也沒闖什麽禍。隨孩子開心吧。”


    一旁的朱熙大打著哈哈說道。


    “癟犢子你給我過來!特麽的今天香春苑來算賬,你特麽上個月花了十五兩銀子?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幹什麽了!哎呀,大哥你別攔著我啊,這孩子再不管就廢了!”


    梁誌廷晃著身子衣衫不整的帶著侯家六兄弟從院門前經過,看見梁嘉豪坐在裏麵後瞬間撒丫子便跑了。


    梁嘉豪也是火冒三丈的怒吼著打算追出去,直接被朱熙攔了下來。


    “唉,大哥你這麽慣著他早晚出事!”


    梁嘉豪無奈的看著朱熙。


    “爹!拿點銀子!我要出趟門。”


    梁誌廷癱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晃著腦袋看著梁嘉豪說道。


    “又要錢幹什麽?你能不能老老實實的學點武功,你現在這個鬼樣子,以後這個家我怎麽放心交給你!”


    “哎呀!嘮嘮叨叨的沒完沒了!一見麵您就這套話。我都十八了!您現在想起來管我了?早幹嘛了!”


    梁嘉豪看著賭氣直接離開的梁誌廷,氣的捂著胸口坐到了椅子上。


    他已經不記得兒子和自己好好說話是什麽時候了。


    梁誌廷二十一歲的這一年。連喝了三天花酒的梁誌廷在回家後直接一命嗚呼。


    梁嘉豪突然從夢中突然驚醒,一臉驚懼匆忙的跑到了梁誌廷的屋內。


    在走到兒子床前顫抖著手指貼在了其鼻孔處,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後才一臉冷汗的離開了。


    ...............


    “父親?”


    穿著紅色喜袍的梁誌廷突然驚醒,起身後瞪著雙眼環顧著四周。


    他突然看到了門外的石凳上梁嘉豪坐在那裏淡笑著看著自己。


    梁誌廷反應過來了,這是記憶裏梁家以前的樣子。也是前身梁誌廷童年在這裏長大的院子。


    石凳上梁嘉豪也不再是老態龍鍾的模樣,臉龐棱角分明,一頭烏黑的細發。雙眼炯炯有神的看著自己。


    “孩子,過來坐。”


    梁嘉豪慈祥的看著梁誌廷,輕輕的拍了拍一旁的石凳。


    “我啊,總覺得在物質上滿足廷兒便覺得他會快樂。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我錯了。”


    “廷兒四歲沒了母親,但是也似乎同時失去了父親。我原以為廷兒長大後那個樣子是我和大哥過分寵溺導致的,但是現在想想,我也錯了。”


    “廷兒的童年同時沒有了父愛和母愛,他變得自卑也墮落。這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責任。”


    “孩子,我能察覺出你和廷兒的不同之處。廷兒沒你的銳氣,也沒有你的鋒芒,他也沒有你的膽大。”


    “我想說的是,我不希望你就此一蹶不振。人這輩子有很多的坎,總要麵對的。廷兒的悲劇,我不想看到在發生到你的身上了。”


    梁誌廷看著麵前的梁嘉豪,眼淚早已無聲的劃過臉頰。他隱約的聽到了身後有好多的聲音在喊著自己。


    “誌廷!誌廷!”


    “少爺!少爺!”


    “梁少爺這是要醒了嗎?”


    “大侄子!大侄子!”


    梁誌廷猛然回頭看去,身後沒有任何人。周圍的景色在慢慢虛化,整個院子被一點點蠶食掉。


    梁誌廷趕忙回頭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梁嘉豪。梁嘉豪平靜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波動,他靜靜的看著梁誌廷說道。


    “孩子,替廷兒看看泉州以外的世界吧。下次,可千萬不要魯莽了!”


    哢哢!


    清原郡鎮鬼街內,所有人都匯聚在行刑台下。天空雷聲滾滾,大雨傾盆落下。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著天空,不明白這冬天的西北怎會落雷下雨。


    “午時三刻已到!凶犯梁嘉豪準備行刑!斬!”


    哢!


    隨著又一道雷聲炸響落下,梁嘉豪的頭顱也應聲落地。梁嘉豪死的時候,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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