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看過了最危險的休克階段,然而病人的體溫在幾次波動之後,今早依舊處於低燒狀態。


    而大換藥時,又發現了燒傷創麵膿毒症。


    這是細菌在燒傷創麵壞死組織上繁殖生長、迅速擴大後入侵皮膚深部的表現,雖說之前已經做過徹底清創,但像田靈這種程度的燒傷,怎麽可能清得幹淨?


    而經過進一步檢查後,確認每克組織的細菌量超過100……這說明全身感染非常嚴重了,血培養也呈現出陰性,可以確診燒傷創麵膿毒症!


    但這還沒完!


    除了全身的膿毒症之外,病人也出現了綠膿杆菌的局部感染,今晨剛除了綠膿杆菌血培養的陽性結果……證明病人出現了綠膿杆菌敗血症!


    “……”


    看到這一結果,原本還有些振奮的眾人,立刻如同被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腦袋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創麵膿毒症就難搞了,還來局部的綠膿杆菌感染?


    要不要這麽極限!


    此刻,孔蘭和程平生是最懵逼的。


    眼下這情況,已經比他們預估的最差的病情還要差上不少!


    這麽多debuff疊加在一塊,按理說人都應該死了,連休克期都抗不過去……這病人到底是怎麽撐到現在的!


    他們兩人同時看向許秋。


    卻發現許秋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這讓孔蘭等更是震驚,顯然目前的情況依舊沒有超出許秋的預估。


    這位許院士,到底準備了多少方案……是不是隻要還沒有確認腦死亡,就還能救回來啊。


    不,以許秋這種醫術,就算腦死亡的病人也要抓起來電兩下……


    “許醫生,你的想法是?”孔蘭此刻已經有點放棄思考了。


    倒不是她水平不行,而是田靈的情況實在是超出了預料。


    程平生也默默地看向了許秋,桌子底下的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


    沒想到,身為燒傷院所長的自己竟然也開始抱其他人大腿了……


    不過連孔院士都無所謂,我一個小小所長算什麽?


    其餘人也同時看向了許秋。


    平穩的聲音也在這時響起:“其實不管是創麵膿毒症還是敗血症, 都是預防為主。田靈是深度大麵積燒傷,在創麵滲出的高峰期我們就針對創麵細菌用了針對性的抗生素……”


    許秋淡淡地敘述著。


    按理說,這麽一全套的抗生素覆蓋方案,能盡可能地避免感染,讓痂下細胞外液中形成抗生素保護屏障,對感染創麵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


    這種保護對普通人來說聊勝於無,但於已經喪失了皮膚保護屏障、第一道防線幾乎崩潰的燒傷患者而言,卻無異於最後一根稻草。


    當然,理論是好的,現實是田靈最終還是大麵積嚴重感染了。


    不過這不能說明許秋的方案失敗了,因為如果不用這個法子的話,田靈根本就不可能撐得過休克期,可能早就死在了各種洶湧的感染大爆發之中。


    而眼下,至少還有進一步控製感染的機會!


    “今天早些時候,我查閱了一些文獻,並且在田靈身上試驗了六十多種抗生素。”許秋突然說道。


    聽到這話,眾人猛地一愣。


    孔蘭和程平生更是麵露驚愕之色……什麽時候的事情!


    相比之下,臨醫急診科的眾人就沒這麽意外了,不過說起來他們才是最震驚的——自家許主任的身體是真抗造的,熬夜幹活第二天還能接著上手術、卻沒有半點被影響狀態的樣子。


    這是開了掛吧?


    不過想到許秋一直是這樣子,他們倒是習以為常了。


    而許秋像是沒有看到其他人驚愕的表情,繼續說道:“最後發現,還是隻能用多粘菌素。”


    其他藥物,基本上已經產生了耐藥性。


    多粘菌素成為了田靈的救命神藥。


    然而此刻,眾人的表情卻並不好看。


    原因很簡單……這款藥的使用限製非常大!


    它對腎功能的損害很嚴重,最多也就隻能使用七天,否則腎功能衰竭將會到無法挽救的地步!


    不管是任由感染發展,還是使用多粘菌素對抗感染,兩者對於田靈來說,都近乎於是一條向死而生的路。


    然而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


    問題在於,多粘菌素也僅僅是“相較於其他抗生素而言,對病人更有效”而已,隻是“更有效”,而非能起到奇效!


    這意味著,即便真的冒險使用了多粘菌素,病人也不一定能扛得過這一次感染。


    萬一沒能奏效,那田靈真就是鬼神難救了……並沒有被遏製的感染再加上腎衰竭,就算許秋真的開通“華佗體驗卡”,也難挽救病人。


    會議室的討論瞬間陷入了僵局。


    用,還是不用?


    不論做出哪一個選擇,都可能後悔。


    而最終,還是許秋擔下了這一個責任,他敲了敲桌子,斬釘截鐵一般說道:“能不能救暫且不提,目前唯一能奏效的就是多粘菌素了。


    用這個藥雖然會導致腎損傷,但至少能給病人、給我們爭取更長的時間!”


    不用,感染爆發當場死亡。


    冒險一試,則有可能克服嚴重耐藥菌感染,如果扭轉了細菌感染指標則萬事大吉,如果不能……那也給醫生爭取了時間。


    不過,這句話也就許秋敢說出來了。


    畢竟對於絕大多數醫生來說,所謂的治病救人,就是按照既定的章程來處置病情而已,這和工廠維修機器、流水線裝配零件沒什麽區別,按部就班、循規蹈矩即可。


    對於這一部分人來說,給他們五天時間,以及五年時間,都沒什麽區別。


    但,對許秋來說就完全不一樣了!


    拖住病人的命,再撐個五天,或許這五天之內他就能想到代替多粘菌素的治療方案,又或者是給治療失敗後一個更好的保底手段!


    敲定了這一治療方針後,接下來就是其他措施了。


    營養、支持、創麵處理等等沒什麽好討論的,按照每天四千大卡的熱量缺口補充上就行。


    而其他的,則需要肌注丙種球蛋白,皮下注射轉移因子,並且針對綠膿杆菌感染輸以綠膿杆菌免疫血漿等等。


    這嚴重病情之中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膿毒血症和敗血症的處理方式一樣,都可以通過外清創內抗感染的方式對抗了,並不需要根據兩者給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治療方案。


    不過,這也僅僅隻是個好消息而已了。


    因為就在多粘菌素應用的第五天,病人的腎髒指標差到了難以再支撐的地步,肌酐、尿素氮、尿酸等等都顯示病人的腎衰竭已經將要到危險臨界點!


    而一個更令人窒息的消息,也在這時候傳到了許秋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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