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在一道低吼之後,病人的口中開始噴射出粉紅色、灰白色夾雜的混合物質。


    在場的人瞳孔猛然瞪大,呼吸都快驟停了。


    能來搶救室這裏的,基本都是急診科的老油條了,什麽人體結構沒見過?


    長成一串葡萄的痔瘡都不算什麽稀罕東西。


    但眼下病人吐出來的……是腦組織啊!


    他把自己的大腦吐出來了!


    “嘔!”


    離得最近的護士被吐了一身,她臉色蒼白,下一刻也胃內一陣翻滾,瘋狂幹嘔起來。


    但手卻仍舊牢牢地固定住患者。


    一鬆手,病人倒下後,鋼筋就會移位,很有可能當場死亡。


    作為急診科護士,這點職業素養還是要有的。


    “怎麽回事!”


    趕來搶救的王凡驚恐萬分,“許哥,許哥,救場!”


    劉素素趕緊替換下嘔吐的護士,道:“其他人撐著,許醫生來了!”


    許秋也站在了病人右側,主持起這場搶救。


    “鋼筋大概率打通了好幾個腔道,腦組織才流到了嘴裏麵,不用驚慌。”許秋的聲音仿佛春風,瞬間撫慰了搶救室眾人。


    王凡這時才定下神來,趕緊匯報起病人的即時情況。


    “病人左側瞳孔直徑0.25cm,對光反應尺寸,右瞳0.2cm,光反應靈敏。


    左眼球內斜視、左鼻唇溝變淺、口角右歪,雙上肢內旋,肌張力亢進……”


    許秋打斷了他:“說重點,x線拍了沒?”


    “拍了,頭顱正側位x片顯示鋼筋從右側枕後部進入,斜向右前方插入眼球內!


    病人雙側巴氏征都是陽性,腦膜刺激征明顯!”


    許秋點點頭。


    病人的創麵觸目驚心,頜麵骨、額骨以及後方的枕骨都裸露了,存在嚴重的開放性創傷,還有活動性出血。


    此外,盡管送來得很及時,但傷口周圍全是鋼筋散落的鐵紅色鏽跡,浮腫得十分誇張,還有少量頭骨碎片紮在腦組織中……


    這是顱腦開放性損傷中最致命、最難處理的幾種情況之一。


    異物汙染嚴重。


    貫穿腦部,床上極大。


    還有大量碎屑殘留。


    這種情況下,稍有異動,就可能劃傷血管,引發嚴重的顱內出血。


    哪怕許秋擁有完美級的徒手止血法,也隻能對心髒、髒器這些能觸摸到的東西進行止血,麵對大腦的出血,依舊是無力回天。


    另外,病情也不能有片刻的耽誤。


    否則細菌會急速繁殖,一旦感染爆發,依舊是一個死。


    “救……救救我,我不想死……”


    這時,一道顫抖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來。


    眾人又被嚇了一跳,驚恐地看去。


    卻發現病人竟然睜著唯一的一隻左眼,瞳孔顫動,臉上布滿了恐懼。


    “還醒著?”許秋也有些驚訝。


    這種情況下,病人能活著就已經是個奇跡了,而他不僅活著,還清醒地向醫生搶救,生命力頑強到了極點。


    “先做一期清創,叫腦外科、眼科、整形外科、耳鼻喉科、麻醉科、影像科過來會診。”


    許秋忽視了病人的存在,繼續搶救。


    給大腦做清創,其實有一個優點。


    不需要麻藥。


    大腦的痛覺神經很少,因此即便是鑷子撿拾鐵屑時劃傷了腦組織,也不會帶來多大的劇痛。


    眼球洞穿的痛苦蓋過了一切。


    當然,這一步依舊需要格外謹慎。


    因為痛覺是一種保護機製。


    盡管沒有疼痛,但意外損傷某塊功能腦組織,病人將留下終生後遺症。


    ……


    大腦開放性損傷的清創,有難度,但隻有一點點。


    對許秋來說,並不是什麽大問題。


    由外至內、由淺入深;


    延長切口、逐層清除;


    直視下,許秋緩慢做完了初步清創。


    二十多分鍾後,病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後續需要多學科討論手術方案,才能徹底摘除腦袋的這一根鋼筋。


    緊鑼密鼓下,緊急手術會議召開。


    會中,病人複查的急診ct結果也回報了過來。


    會議室的腦外科、眼科等等醫生看了眼檢查結果,身上都出了一層虛汗。


    “好凶險!”眼科主任皺眉。


    腦外科藺主任舒了口氣:“這個位置很刁鑽,鋼筋穿入顱腦的部分緊貼著大腦中動脈,而且幾乎擦著頸內動脈過去……但凡稍微偏移一點點,這兩根血管都可能崩碎,病人會在數分鍾內死亡!”


    主任們臉色異常凝重。


    好消息是,異物正好卡在致命的邊緣。


    但這卻是所有腦外科醫生的噩夢。


    想要移除貫穿了腦組織、卡在顱骨之中的鋼筋,動作幅度應該不會小,很有可能就損傷了這兩根血管。


    “還有一點,鋼筋很陳舊,滿是鐵鏽,汙染很嚴重。


    而且,這東西表麵還有很多凸起的鏽跡,想要取出來,風險完全不可控!”


    藺主任歎了口氣。


    要是個小異物,腦外科這邊有經驗。


    然而,這根鋼筋足足有0.9米,直徑大約在32毫米左右,至少有兩個成年男性的手指這麽粗。


    腦外科這邊,實在是沒有處理這種病人的經驗……


    藺主任的確也碰到過幾個,但送來的時候已經是屍體了,下個死亡告知書就完事,這個病人竟然還活到了現在,簡直不可思議!


    會議繼續進行了十多分鍾。


    有人建議先做早期清創,等病人穩定下來後再考慮移除鋼筋。


    畢竟,此時病人已經蘇醒,可以問話了。


    但,這種處理方式,一眼就能看到結局。


    病人一定會死——鋼筋汙染極其嚴重,不早期移除,病人必然會死在各種病菌的感染之下。


    很快,警方也帶來了最新消息。


    病人張三拒絕交代任何事情。


    眾人一陣無奈。


    這個家夥肯定也知道,想要讓醫生、家屬、警方都希望他活著,唯一的辦法就是死守口風。


    到這裏,“擇期移除”的方案徹底被否定。


    “許醫生,你的看法呢?”


    各種方案都不奏效的情況下,眾人的目光還是落回許秋身上。


    藺主任等人有些疑惑。


    坐在主位的許醫生一直在發呆,這是……和他們一樣無能為力了嗎?


    但隨後,許秋瞳孔逐漸匯聚,恢複了神采。


    他掃過在場的醫生,突然問道:“咱們這裏,有新婚不久,或者是熱戀中的醫生嗎?”


    “嗯?”


    所有人猛地一愣。


    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這……也和手術方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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