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腫瘤太小,以至於,不管現在還是幾周後,ct上可能都無法顯示出病灶。


    連核磁,都需要張浩放下其他一切工作,花幾個小時死命地在鬆果體區翻找,才能發現異常。


    如果沒有許秋提醒,又鎖定在了一個小小的區域,張浩也不可能找出來。


    此時靠對比來判斷惡化與否,一是病灶太小,根本看不出改變。


    二是,陶昌翰這幾天的神經係統病理表現越來越嚴重了,能不能撐過三周的邊緣單純放療都不好說。


    最重要的一點,病人的鬆果體腦瘤,在略高於小腦幕緣的地方,這裏對放化療都非常不敏感。


    簡而言之,除了手術,別無他法!


    這也讓張浩頗感絕望。


    握著電話的手都有些發涼。


    他看了眼電腦。


    群聊裏,韓進行、魏安等人,都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全部認為手術的風險極高,沒有手術的意義,隻能姑息治療,試探著做做單純化療,看病人造化。


    也有人認為可以開中醫方子,看能不能挽救這種位置刁鑽,手術、化療都無能為力的腫瘤。


    以張浩的臨床經驗來看,他也認為無法做手術。


    但,許秋並不這麽想。


    他平靜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道:“張主任,準備一下,下午進行腦外科、腫瘤科等的聯合會診。”


    “聯合會診?”


    張浩一愣,震驚不已:“許醫生,你的打算,是動刀子?”


    “動。不動的話,讓病人等死?”


    張浩喉嚨聳動了兩下。


    他想說“不動刀子,是病人自己等著死;但動了刀子,就是醫生親手殺死病人”。


    然而,麵對許秋,他這句話堵在了嘴裏,轉而說道:“你要組建mdt(多學科、多科室)團隊?”


    鬆果體腦瘤事關重大,單個醫生無法完成,甚至單科室的人都無法駕馭。


    隻有多學科團隊,才有可能適應鬆果體腦瘤手術的瞬息萬變、驚險萬分。


    “是。”


    “是……”張浩怔住了。


    為什麽許秋能把一台這麽難的手術,回答得如此輕鬆?


    這是鬆果體腦瘤啊,不論是難度,還是危險性,可都比之前的巨大腦膜瘤要難多了。


    和顱腦分離手術不同。


    顱腦分離手術,難在把腦組織分開,難在建立兩套不同的腦部營養係統。


    而鬆果體區腦瘤的切除術,難在從一個極其深入、危險的地方,摘除一顆腫瘤。


    如果真要從技術層麵來分析的話,顱腦分離自然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難纏;


    但從風險性來講,鬆果體腦瘤其實也不遑多讓。


    總而言之,能做這台手術的,業內龍頭的醫科腫瘤院都沒幾個。


    “好,我就準備聯合會診。”張浩開口。


    他看了眼群聊,發現韓進行等人又在艾特他。


    韓進行:“聽說許醫生專門喜歡挑戰這種高難度的手術,他要是做這個鬆果體腦瘤的話,叫上我。”


    魏安:“還有我。握手.jpg。”


    張浩看完後,開口道:“許醫生,有兩個外院的副主任也想要來觀摩手術,你的意見……”


    “都來。”


    許秋的回答依舊很簡短。


    來的人越多,分量越高,他的手術成功率也就越高。


    他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


    下午五點鍾,近下班前,一場臨時多學科、多科室聯合會診在急診科召開。


    參會的有腦外科的金玉成。


    他是臨海一院腦外科的一顆新星,從許秋建立腦外科基地後,他迅速掌握要領,從神經內鏡手術轉到了更加精細的顱內分離這一領域,借此掌握了大量顱腦手術的高精技巧、手法。


    如今比起藺主任來都不遜色,是一位手術好手,炙手可熱。


    此外,腫瘤科、影像科、麻醉科、血管科的主任、副主任等,都悉數到場。


    除了這些自家人,還有四五個是從外院趕來的,如韓進行、魏安等人。


    這場聯合會診,最終在6:17分結束。


    會診根據病理結果,初步診斷為髓母細胞瘤(who,iv級,經典型)。


    之後,許秋又提出了更嚴密的手術方案。


    簡單概括,就是poppen入第三腦室和鬆果體區腫瘤手術。


    常規的鬆果體腦瘤入路有兩個。


    一是從幕下小腦上入路,這也是最常見的入路。


    第二是後縱裂,從這裏進去引流靜脈比較少,隻要操作輕柔,撕裂靜脈的可能性就很小。


    然而,許秋選擇了一種少見的入路。


    經過枕部,從小腦幕入路第三腦室和鬆果體區。


    這個術式難度更高,需要注意的事項非常多。


    比如,它在牽開枕葉時,有可能損傷視覺皮質。


    切開小腦幕的時候,又可能導致前方的滑車神經受損。


    此外,由於沒有人知道陶昌翰的腫瘤長什麽樣,起源到底如何,因此最終病灶的移位方向也是不同的。


    如果腫瘤被增厚的蛛網膜覆蓋,那還需要額外切開蛛網膜,稍有不慎就會傷及大腦大靜脈。


    更凶險的是剝離和切除腫瘤的時候,大腦內靜脈、基底靜脈,還有不少分支都錯綜複雜地分布其中,可以說一刀落下去,就能引爆無數個足以致死的“地雷”。


    “為什麽選擇這個入路?”


    會議室,不管是金玉成,還是張浩、韓進行、魏安等人,臉色都非常嚴峻。


    許秋給出了解釋:


    “如果從小腦上入路,大腦大靜脈不可避免地會遮擋,影響術野與操作空間。


    至於後縱裂,腫瘤位置偏下,如果用這一入路,盡管風險小了,但手術路徑會拉長,病人的損傷、手術時間都會增加。”


    前者,限製了主刀的發揮,相當於是限製了手術效果的上限。


    而後者,降低了致死的風險,但會加大術中微小的損傷,算是踩著“病人不死”的下限做手術。


    活下來的幾率很大,但,活得好不好就聽天由命了。


    而許秋選擇的poppen入第三腦室和鬆果體區腫瘤手術,則拋下了這一切,把手術效果,完全交給了主刀者的個人能力!


    發揮得好,那就是完美切除、完美恢複。


    但,一旦手術刀偏倚一分一毫,也不會有任何保底的措施,病人隻能麵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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