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福氏耐格裏原蟲後幸存下來的……可沒有幾個!”王平表情十分嚴肅。


    知道這個消息後,他特地查閱過文獻。


    國內外有記載的感染者,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七,全球範圍內一百六十多個患者,隻有四個活了下來。


    而且,其中三個都有嚴重的腦損傷,有終生殘疾的,有成為植物人的,僅有一人基本恢複到發病前的健康情況。


    該病的三大特點,病程極短、診斷極難、死亡率極高。


    如今羅笛已經進展到了腦疝昏迷期,他顱腦內的福氏耐格裏原蟲不知道繁殖成多大的群體了,還能挽救嗎?


    許秋自然也清楚這些。


    如果沒有大師級罕見病診療經驗,麵對羅笛,他還真的隻能束手無策。


    但此時,診斷清楚後,他腦中也有了一套成體係的治療流程。


    食腦變形蟲的確有些接近“藥石難醫”。


    甚至,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以前,人們對肝髒、肺部、大腦等體內大器官的深部真菌、寄生蟲感染都無能為力,病人基本上隻有等死的份。


    但,一種叫“兩性黴素b”的藥物,徹底改變了這個局麵。


    它對深部感染有極高的殺菌效果!


    自上市直到今天,兩性黴素b仍舊是對付深部真菌感染等疾病的最後一把神器,也是最後的方案。


    不過。


    神藥僅僅是因為它有效,實際上它的毒性不小,腎毒性非常高,高燒、寒戰、頭疼等副作用也相當常見。


    因此,除了兩性黴素b,還有另外一種藥物。


    米替福新。


    這種藥最初用於治療乳腺癌。


    而應用到食腦變形蟲的治療,源於一次意外。


    莓國那邊的一位食腦變形蟲感染者,原本已經被判了死刑,但她硬生生地撐了兩個星期,最後再一檢查,腦中的病菌、福氏耐格裏原蟲等大片大片地消失了,隻剩下一些被“啃噬”幹淨的空洞。


    盡管病人最終還是成了植物人,但至少活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體質本就羸弱的她,如何挺過死亡率超過百分之九十七的福氏耐格裏原蟲感染。


    於是,莓國醫學會帶人進行研究,三個月後終於鎖定原因。


    病人有乳腺癌,一直在規範服用米替福新。


    這個美麗的意外,盡管沒有挽救患者本人,但卻給後續的感染者提供了一種新的藥物,一個活命的可能性。


    ……


    許秋斟酌過後,給出了最終方案。


    1.鞘內注射兩性黴素b。同時聯合米替福新用藥。


    兩性黴素b作為殺蟲的主力軍,米替福新則作為補充。


    這樣做,可以減少兩性黴素b的用量,最大限度地降低它的副作用,減少其對腎髒的損害。


    2.應用糖皮質激素等抗炎藥物。


    這是為了抑製腦組織腫脹。


    3.繼續低溫誘導昏迷。


    體溫低了,病人腦子裏的阿米巴活性會降低,繁殖、釋放溶解分子、毒素的頻率也會大幅降低;此外,冷卻腦組織、降低全身體溫,也能夠降低代謝。


    4.腦室內分流。


    簡單來說,就是在腦袋上開個口子,把腦脊液放出來,從而降低顱內壓強,延緩腦疝的發生。


    從保命的角度上來說,腦室內分流是重中之重,甚至先於殺蟲治療。


    但,命保下後,病人的生活質量如何,能恢複成什麽樣,取決於腦內的食腦變形蟲是否被及時清除,健康的大腦組織還剩下多少。


    “這樣真的可以?”


    王平看到這份詳細的治療方案,微微一愣。


    別說臨海一院了,白雲省都沒碰到過食腦變形蟲病人……


    因而,省內、國內對該病的治療指南幾乎為零。


    許秋如果真的能保住羅笛的命,哪怕是成植物人,都算是國內首例存活病人了。


    ……


    許秋的安排下來後,相關部門、科室都協作了起來。


    誘導麻醉四個小時之後,羅笛被喚醒。


    他和家裏人度過了最後的十分鍾。


    醫生和護士原以為羅笛會像之前一樣被疼痛摧殘得麵目全非。


    因為腦電圖顯示,蘇醒後他的疼痛程度更重了。


    但,讓眾人沒有想到的是,當從許秋口中得知最終診斷,並且知曉極高的死亡率後,他沉默下來,並壓抑著劇痛,強忍著堅強,與家裏人度過了最後的十分鍾。


    沒有人知道,這是不是最後一次見麵。


    十分鍾後。


    許秋進去時,家屬哭得泣不成聲,羅笛的眼睛也在滲血。


    “顱內壓更高了……”


    手術不能再拖。


    這時,羅笛的聲音響起:“是許醫生嗎?”


    他的視覺被食腦變形蟲徹底阻斷了,隻能聽到有人進來。


    “是我。”


    許秋的聲音讓人安心。


    羅笛忍受著劇痛,吃力地說道:“許醫生,我的命就交給你了!”


    羅笛的妻子哭得梨花帶雨,她從羽絨服的內口袋掏出了一個厚實的紅包,遮掩著塞給許秋:“醫生,你一定要救下我老公……”


    許秋將紅包擋了回去,道:“放心,我會盡力。”


    “你收下吧,你不收我們不放心!”羅笛的其他家屬見狀,近乎哀求地說道。


    許秋的態度很堅決,道:“收不收紅包,我都會竭力治療,這一點你們不用擔心。”


    羅笛妻子愣了一下。


    她看出來,許秋這是真心話,他真的不收紅包。


    滋滋——


    這時,背後傳來指甲撓抓鐵皮的聲音。


    眾人看去,這才發現羅笛已經滿身大漢,他手指甲死死地扣著床沿,幾個指甲都崩掉了還渾然不覺。


    顯然,在大腦的劇痛麵前,他的其他痛覺完全被屏蔽,此刻全是靠意誌在硬撐。


    “時間很緊急,都出去吧,要做術前準備了。”許秋當即趕人。


    家屬邊抹淚邊離開,羅笛的父母更是一路都在哭嚎。


    “走遠了。”許秋提醒一聲。


    病床上的羅笛這才發出一道低沉的嘶吼,像是困獸的垂死掙紮,發泄著極深的痛楚。


    咚咚咚——


    麻醉醫師、其他醫務人員立刻衝了進來。


    ——


    三更不會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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