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悲憤地嘆聲連連。


    「八哥怕是不知道,這三四年不同以往,要緊的軍情?政務都在相爺府上商議。他自有一套班底,我日日戳在龍池殿,連政務的邊兒都沒摸上。這殿議郎做來何用?再做五年、十年,我也出不了?頭!」


    「你這就是鑽牛角尖。」


    「不然呢?不然呢?與這等?悖逆人倫的娼婦比鄰而居,時時候著她?召幸?八哥,我真不成!我受不了?!」九郎越說越急。


    「好好好!」


    八郎看他鼻頭上汗珠已有黃豆那麽大,忙撫慰他。


    「你想讀書就去讀,反正家裏?已有根基,我守著老?老?小小,我能忍,忍到你在外頭另外找到條路。好吧?」


    九郎如蒙大赦,斂容向哥哥謝恩作揖。


    八郎忙推讓,「大不了?,你在外頭撞十年八年南牆,認了?命,還要回家來,認這個家門?兒,知道嗎?」


    ——————


    水芝雲裏?霧裏?離了?娘家,一路琢磨,哪冒出來的什麽虢國夫人驕橫至此?,竟敢對壽王妃視若無物。


    沒想到車簾掀開?,迎她?下轎的竟不是自家奴婢,而是杜若身邊的鳳仙。


    「怎麽……」


    鳳仙恭敬道,「良娣想念王妃,不好意思去壽王府上攪擾,聽聞王妃今日歸寧,便請銀箏姐姐行個方便,在咱們這兒歇歇腳。」


    「哦,剛巧我也想念良娣了?。」


    水芝不疑有他,扶著鳳仙的手下車,卻是吃了?一驚。


    原來車子直通通進了?二門?,已經停在通向樂水居的那道渡鶴橋跟前。


    銀箏催促,「良娣等?著呢,請王妃快些。」


    水芝便是再老?實,這時候也覺出不對來,匆匆上橋疾行,片刻進了?樂水居,便見杜若滿臉憂急的迎出來。


    「今日你見著虢國夫人了??」


    水芝要說不說,帶著股羞怯的惱怒,杜若便想歪了?,忙屏退閑人挨近問。


    「她?說你什麽了??」


    「沒……。」


    杜若顯得很急切,忙忙向她?解釋。


    「夫人本是蜀中娼女,慣於迎來送往,嘴裏?不甚幹淨,人倒沒什麽壞心,無非是愛顯擺,得點子聖恩,唯恐人不知道,又愛看兒郎為她?爭風吃醋,無事也要掀起三尺浪。你遇著她?,能避就避,沒得玷汙了?你。便是聽見什麽,別往心裏?去。」


    「娼女……如何能得聖恩?」


    水芝沒轉過彎兒來,支棱著眼問。


    「她?倒是提了?句宮裏?,我還當她?胡唚。姐姐,這是哪門?子的國夫人?瞧她?年紀,斷斷養不下出仕做官的兒子。是哪位重臣娶了?這樣娘子,由著她?丟人現眼?」


    杜若愣了?下,明白過來首尾,再看水芝滿臉的不解,隻得咳了?聲,自嘲道,「是妾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啦,從前老?護著你,怕你場麵上尷尬,應酬能免則免,不叫你出來見人,養的你什麽都不知道,像鄉下人進城。」


    銀箏跟在身後插了?一句。


    「回良娣的話,虢國夫人隻衝我們舅爺兜攬了?幾?句,不曾衝撞王妃,可是林娘子的宅子……被?她?占完了?……」


    「怎麽可能就讓她?占了?去?!」


    水芝把眼一瞪。


    「如今我們家也有好女婿,我就不信王爺不替我出這個頭!憑他什麽靠山,在王爺麵前還敢胡來嗎?」


    杜若的臉明顯僵了?一下,索性直言。


    「這位虢國夫人的妹妹,便是今年六月聖人新封的貴妃楊氏,楊玉環。貴妃的三位姐妹如今都是聖人新寵。別說拆你家房子,更過分的還有呢。譬如皇孫們的婚嫁,如今全在虢國夫人手裏?發落。我們大郎是長孫,本該第一個,幸而有太子擋著才沒作數。郯王家的長子下個月迎娶楊家女眷,還有壽王的小妹妹太華公?主,今年還不滿十四歲,也已許給?了?楊家人,年底行禮……幸而太華自小有些癡,聖人憐惜她?,準她?仍舊住在宮裏?,不出去開?府。」


    水芝聽得愣神。


    「太華要出降?我們王爺怎麽沒提起,況且照成例,惠妃娘娘不在,太華的婚事該我們王爺做主啊!再者,既然不與駙馬合居,何必行婚禮?白給?姑娘家背上婦人名頭。」


    杜若難堪地舔了?舔唇,避而不答。


    「聽聞那新郎官從前在街麵上混,粗魯張狂,眼裏?裝不下半個人,從接了?聖旨便大哭大鬧。虢國夫人為安撫他,專賞了?十萬錢,許他住在花街柳巷。有聖人撐腰,誰能拿她?怎麽著?」


    杜若頓了?頓,「總之?,壽王定不會替你去敲這麵破鑼。」


    水芝猛然抬頭,臉頰甚至有點發青。


    「因為貴妃楊玉環,就是前任壽王妃,楊玉。」


    ◎260.不敢問來人,二


    這一剎那, 水芝是慶幸的。


    慶幸虢國?夫人目中無人,沒?衝著?她來,恐怕壓根兒沒?在意誰是繼任的壽王妃, 不然鬧出笑話, 能?叫人編排出多少樂子??


    她後知後覺的明白了八郎臉上強作?的鬆快,和九郎的屈辱。


    「那日沒?與你說完的道理, 今日剛好, 都說給你。」


    杜若瞧她臉上陰晴不定, 把前日的話頭撿起來。


    「做人家的正頭娘子?, 情分與緣分兩樁, 深淺都不要緊。平日坐言起行, 最要緊是言而有信,對?他不欺不瞞, 責己勿枉勿縱。需知你對?他有指望,想託付終身, 他對?你亦有指望,要主?持中饋。兩人好比兩匹馬肩並肩拉車, 誰省力氣, 誰轉小九九, 都是不講義氣。壽王讀聖賢書,是『讓太子?』悉心教導長?大,與旁的皇子?都不同。他是個君子?,君子?欺之以方?,所以聖人和貴妃能?踩在他頭上尋歡作?樂。可你不能?,你愛不愛他不要緊,定要敬他,信他, 他便會敬你,信你。你記住這一條,這一生都能?保住頭上頂子?,你的家人就不用再靠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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