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為不滿, 還生出一股要為哥哥撐腰的豪氣。


    「九哥,九哥!」她?高聲叫。


    九郎從浮想聯翩中驚醒, 手裏?的鐲子仿佛長出兩排牙齒,齜牙咧嘴要吞了?他。


    他嚇得趕緊丟掉, 狠狠甩了?甩袖子。


    自來九郎是他們這一房的頂樑柱, 人長得登樣, 書又念得好,不然也不能被?點中探花郎,隻可惜投生在林娘子肚子裏?,不然哪一樣不強過韋堅呢?便是比韋賓也未見得不如。


    從小到大,水芝幾?時見過他魂不守舍的樣子?


    哪怕水芸死時也不曾於此?。


    水芝一陣心虛,在他迷瞪瞪的眼前揮手。


    「你怎麽了??九哥別嚇我……」


    九郎心跳如鼓,卻不願驚嚇妹妹,緩了?緩聲氣好言道, 「既然留了?個院子給?咱們,不如先去那邊安頓。人家跟著還要重建中堂,種樹挖塘,咱們別礙事兒。」


    「那怎麽行?!」


    水芝堅決不肯,「且不說韋家肯不肯替咱們出頭,單說如今全家都在,又有你妹夫,咱們何必長他人誌氣?壽王雖不親近聖人,到底是親兒子,兒媳婦在外頭遭人白眼唾棄,難道不能向聖人訴一訴苦麽?」


    「萬萬不可!」


    九郎登時嚇得清醒了?一半,連八郎也幫腔,拉住水芝道,「你一會兒吃了?飯便回王府好好待著,往後沒有王爺陪,別到處亂跑。」


    水芝愕然,「為何?」


    九郎支吾了?下,沒好意思說出口。


    倒是銀箏,因是從仁山殿撥過來的丫頭,跟在翠羽身邊料理過家務,倒還耳聰目明,忙拉扯水芝。


    「……娘家的事兒,王妃是個女流之?輩,就別沖在頭裏?了?,拋頭露麵反而失了?身份。兩位舅爺都吃朝廷俸祿,真有不平之?處,自與王爺商量著辦。王妃且消消氣兒,陪林娘子往房裏?歇著,方才遭人毀壞的東西,左不過銀錢罷了?,往後再置辦就是了?。」


    她?一番話軟硬兼施,仿佛內裏?真有什麽不方便為水芝所知的隱情?,倒把她?說得有些犯糊塗。


    八郎也道,「可不是,你們娘母女經年未見,多少體?己話說,不如先去那院子裏?。連我娘子一道,請阿娘看顧些,方才動靜大,定把她?嚇著了?,她?又是個雙身子,經不得這些。我們商量好叫那家人賠償,過會子就找你們去。」


    銀箏道是,舅太太最要緊,便連哄帶騙拉著水芝往西南角去。林娘子久在太夫人跟前斡旋,最會看人眉高眼低,隻管挽著水芝慢行,多一句話都不肯說。


    八郎掛著笑?,眼看兩人離了?視線,臉刷地就垮下來。


    「水芝這個睜眼瞎,真真是進了?賊窩兒還喊拿贓呢!以為聖人是什麽正人君子!要叫我說,除非她?立時給?壽王添上幾?個孩兒,才防得住人動歪心思。」


    九郎臉色陰陰的發沉,側著頭,一雙與林娘子一模一樣的丹鳳眼水靈靈的,竟似帶了?層淚光。


    八郎是哥哥,便開?導他。


    「……男人嘛,又不吃虧,再說那樣浪貨,今日看上你,明日又有別的新鮮,轉頭就不記得了?。你實在忌諱,出入仔細些,別與她?撞個正著,躲開?三五個月,她?必定撂開?手。」


    「你叫我躲著她??!」


    「誒?不躲,你難道還想吃進嘴裏??這飛來的艷福不同尋常,吃了?就是與聖人做連襟……這恐怕吃不了?兜……」


    「你有完沒完!」


    九郎嗖地挺直腰板,居高臨下瞪眼。


    他是個讀書的斯文人,罵不慣髒話,紅著臉頰,磕磕絆絆勉強來了?半句。


    「你丫的,你,把我當什麽?」


    八郎聽明白他意思,腰杆子自行矮了?半截,照九郎的角度看,平白就從人臉,變成個哈巴狗兒模樣來。


    「得罪嘛又得罪不起,好比頭先你罵我,不該去給?英芙那死丫頭操辦齷齪事,你以為我樂意呢?那有什麽法子……指著水芸死那麽慘,人家才有丁點子愧疚,我才能在她?跟前說上一句半句話兒。不然呢?嘴裏?說是一家子,庭院深深,我還不如她?跟前那個酸唧唧的丫頭有體?麵!」


    八郎說起舊事牢騷滿腹,看眼前瓦礫成堆,好端端的大房子化作廢墟,心裏?也苦。反正沒有奴僕在跟前,他索性把後襟一掀,學街市上賣苦力的窮漢,蹲在台階兒上,從懷裏?掏出兩個橄欖。


    一個嚼了?,另一個亮給?九郎。


    九郎搖頭,丹鳳眼還惱怒地瞪著。


    「不至於,」


    八郎有意表現的舉重若輕,「咱們就是這麽個命數,以色侍人嘛,水芸做得,你做不得?」


    「——誒!」


    眼看九郎提拳頭要打人,八郎忙往後縮頭。


    「你別犯渾!我真不是說風涼話,她?方才要是看上我,就為了?這一家子,我就豁出去了?!」


    九郎胸脯劇烈起伏,幾?次要大喊都生生忍住,忽然飈出熱淚,忙使勁抹掉。


    「阿娘與妹妹都託付給?哥哥,壽王再無能,總不能把第二個老?婆又讓出去!我,我……」


    八郎奇道,「你要作甚?你能作甚?」


    八個字直擊靈魂,錘得九郎天旋地轉,幾?欲暈厥。


    「我就不信,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我就隻有這副皮肉可賣嗎?!」


    八郎擰著眉頭琢磨半天,明白過來。


    「書,你已讀了?十幾?年,沒人說你讀的不好。太子推薦你做殿議郎,剛巧便是當年大哥的起點。他做一年就冤死了?,你做了?三四年還好端端,這便是你比他強,你還有什麽不足?需知時日長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倘若你是太夫人親生,她?早把你捧到天上去了?。哥哥無用,捧不起你,可是哥哥以你為榮,真的!哥哥在宮門?口站著,見人便道,我弟弟在金鑾殿!誰說隻有他們正房兒郎有出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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