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能宿在陛下的屋中呢?


    更何況男女有別……


    晉朔帝麵上也閃過了一絲驚訝。


    不等他問為何,鍾念月便已經接著開口了,她輕輕嘆著氣:「我那屋子又黑又冷,漏著風,連炭盆也沒有,被子都凍住了,明日一早起來,我該要病了。」


    鍾念月掃視一圈兒,指了指不遠處擺著的一張貴妃榻,眨眨眼。


    「我睡那個便好了。」


    孟公公:「這怎麽……」使得呢?


    晉朔帝低頭抿了口茶水,這才道:「孟勝,你去瞧瞧。若是那屋子裏冷得厲害,便將她的被褥帶過來。明日等人修補了再回去。」


    太子這蠢貨,將人帶了來,卻又處處疏漏,連這些也未曾想到。


    孟公公沒說完的話,一下卡回了嗓子眼兒。


    他點頭應聲:「小的這就去。」


    那貴妃榻與不遠處的羅漢床,隻隔著半個屏風。


    鍾念月走過去,往貴妃榻上一靠。


    可把書容急壞了。


    鍾念月卻拉著她,悄聲道:「你今個兒不如也在這裏蹭一覺好了,這裏暖和多了……」


    書容欲哭無淚,心說奴婢哪裏敢啊?


    鍾念月說罷,又坐起來,道:「有些硌腰。」


    室內此時一片靜寂。


    因著晉朔帝看書時,不喜有人打攪,宮人們也就都輕手輕腳了。


    過了片刻。


    晉朔帝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來:「床上有腰枕。」


    鍾念月本來不大想動。


    隻是書容恨不得縮在貴妃榻腳下,哪裏敢去碰皇帝的東西?


    鍾念月隻好輕嘆一聲,今兒也要我自力更生了。


    她從榻上下去,走到那羅漢床旁,隻見上麵放了一對兒枕頭,一對兒腰枕。


    鍾念月無比利落地摸了倆走,抱在懷裏便回去了。


    沒一會兒,孟勝也帶著被褥回來了。


    這邊鋪好床榻,那邊鍾念月又蹭了晉朔帝的半桶熱水洗漱。


    等洗漱完,正巧被子也被烘得軟了些,一鑽進去,便閉上眼睡著了。


    瞧著竟是半點負擔恐懼也無,直叫孟公公又驚嘆,又覺得好笑。


    除了常伺候的宮人,晉朔帝的殿中甚少留下誰。


    便連妃子也是遵循舊製,是不得留宿皇帝寢宮的。


    這還是頭一回,有除了宮人外的人,與晉朔帝在同一屋簷下。


    燭火搖晃,轉眼不知幾時。


    晉朔帝起身由孟公公伺候著洗漱了。


    他轉身走向那張羅漢床,那半麵屏風上卻是映出了少女的剪影。她的影子被燭火放大了許多,連映在屏風上的睫毛都纖毫畢現。


    她睡得很熟。


    常有言「帝王身側不容他人鼾睡」,但更多卻是沒有人敢在帝王身邊安然入睡。


    孟勝第一回 到他身邊來伺候,那時也算是個大璫了,卻也怕他。


    有誰不怕君王呢?


    按宮規,各主子宮中,哪怕是入睡後,也是要有宮人守在一旁的。


    孟勝便是那個守夜,隨時等著傳喚伺候的。


    孟勝睡在他床邊的腳踏上,如此連著幾日輾轉難眠,方才慢慢適應了。


    晉朔帝睡下去,不自覺地又掃了眼那屏風。


    卻說祁瀚屋中也點了個炭盆,到底是太子呢,底下人可是不敢疏漏的。


    這炭盆小是小了點,也能提供幾分暖意。


    小太監剛伺候著他洗漱完,他便驀地想起來:「表姑娘那裏可有炭盆?」


    小太監訥訥道:「奴婢不知。」


    祁瀚當下也睡不著了,立即翻身起來,尋鍾念月去了。


    第13章 地瓜(三更)


    祁瀚到了屋子外頭,見屋內沒有半點光亮,還當鍾念月已經睡下了。


    他抬手敲了敲門:「表妹。」


    屋內一片寂靜,並沒有人應聲。


    鍾念月睡著了,難不成連她的丫鬟也睡著了?竟是這點警覺性也無,敲門也聽不見?


    祁瀚接連喚了幾聲,都無人理會他。


    此時冬風颳得呼呼的,落在臉上更是冰冷刺骨。


    莫說祁瀚了,便是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都有些受不住了,聳著肩膀連聲道:「殿下,必是已經睡著了。咱們且回去吧,別在外頭凍壞了。表姑娘若是冷著了,準兒一早就來尋您了。」


    祁瀚想想倒也是。


    他那表妹近來什麽瑣碎小事,都要指使他去幹。這和過往全然不同。白日裏,祁瀚想著還有些憋氣,但這會兒入了夜了,他想著想著,又覺得那大抵是一種親近的表現吧。


    「走吧,回去罷。明日我到城裏買些銀絲炭。」


    「哎!」


    祁瀚這一回去,卻是沒怎麽睡好。


    這一晚上,他都在做夢。


    夢見什麽呢?他夢見他那表妹被凍得在被子裏瑟瑟發抖,於是他忍不住走近了去,伸出手將被子掀開一些。


    那厚厚的被褥間,少女原本環抱著雙肩,見他一來,便朝他伸出了雙手,喚了聲:「表哥。」


    她烏黑的髮絲垂落在兩腮,光線昏暗的屋內,眉眼都被月光點綴了些光芒,有幾分楚楚可憐。


    他該是不喜歡她的。


    可這會兒陡地軟了心腸。


    祁瀚垂下眼眸,伸出了一隻手。


    隻是還不等他挨著鍾念月的掌心,便聽得小太監焦灼地喚了一聲:「殿下,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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