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儇料的一分不差,向來人前端穩的姐姐險些打翻一桌子的茶點。


    她甚至能聽見姐姐心底強烈的歎息聲。


    和怨她不爭氣的心情……


    認命般地,謝儇垂眼歎氣:“姐姐僅管訓吧。”


    都說長姐如母,雖然她的母親尚在,可輔國公夫人既要打點庶務,執掌中饋,還要操心一堆妾室及子女的問題,落在謝儇上頭的心思便不那麽多了。而謝儷自小有做姐姐的風範,管教愛護起弟妹來,誰人都不敢說一個不字。


    等謝儷進了王府,搖身一變成為攝政王妃,多年權勢浸淫、環境熏陶後,教訓起謝儇來是更加得心應手了。


    謝儷拿捏敲打慣了一眾妾室奴仆,不過對著自來嬌嬌的寶貝妹妹,根本不知怎麽下手。


    “你跟我老實說,你們一個月圓房幾次?”謝儷生養過兩個孩兒,早沒有了小兒女的嬌羞之態。


    不過謝儇仍抹不開臉麵,支吾了片刻才道:“不過數次罷了。”


    “喔?”攝政王妃點頭輕笑,又肅了肅臉問旁邊的芊芊,“你來說!不得隱瞞!”


    芊芊是謝家的家生子,雖說跟在四小姐邊服侍,可攝政王妃跟著母親管過幾年家,如今威勢日重,芊芊怕得不行,自然老實交代:“上個月,大概隻有兩次……喔不不,一回都沒有。”


    攝政王妃的唇角終於連一絲笑意都沒有了。


    一次都沒有,楊映不會這麽不給謝家臉的。


    考慮到這是夫妻隱私問題,她屏退了所有的丫鬟仆婦,隻留了謝儇一人麵對麵地談心說話,生怕有些愛嚼舌根子的婦人去外頭給妹妹抹黑。


    “阿儇,現在隻有你我二人。你老實交代,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麽…難以啟齒的問題?”楊家也是名門大族,楊映再怎麽胡來,可每月麵子上的禮數是會做足的,再不喜正妻。一月數次肯定有的。況且謝儇這樣年輕漂亮,膚白貌美,哪個男人不好美色。


    謝儇頗有心虛,又覺得順水推舟挺不錯的。


    要不就把姐姐往那方麵引去?


    她腦子亂糟糟地想著。全然成了一團漿糊,最終神使鬼差地點點頭。


    然後她看著姐姐的臉一下子不好了,攝政王妃青著張臉,丟開了婦人的靦腆,繼續問:“他喜歡外頭的人。可是這個緣故?”


    確有些貴族男子喜此道,床第之間弄些助興的工具藥丸,變著法子折騰女子,楊映那廝……怪不得老流連在外……怪不得妹妹厭惡他至此——


    連些虛偽的逢迎討好都不屑。


    換做是她,叫她巴結一個品行如此不堪的男人,她也不願意的。


    攝政王妃茅塞頓開。


    自己的妹妹她非常了解,楊映再不好都是她的夫君,怎的平常說起來半點尊敬和愛護之情都沒有,上回被那林其琛打斷了腿,不論背後是如何的政治緣故和謀劃。


    謝儷作為楊映妻子的姐姐。尚且心頭憋著股氣,若不是看林氏安分守己地不行,非得好好作弄她一回,偏巧謝儇氣定神閑,反而隱隱有種那個人躺在床上養傷,天下太平的感覺。


    看妹妹臉憋得通紅,眼中隱隱有光亮閃爍,可把謝儷心痛地不行。


    攝政王妃連連道:“好了,姐姐不追問了。你莫哭。”


    謝儇不是因為尷尬而不語,而是因為羞愧說不出話來。


    姐姐壓根不知道她不願意和楊映同床的真實原因。


    那廝雖然好色又不喜她高傲。但其實顧著禮數願意進她的房,好幾次都摸上她的小手了,謝儇甚至都不用做些什麽勾引他就能水到渠成,可偏偏她就是忍不住心裏頭的委屈和勉強。就是不願意跟楊映造孩子,以至於來回數次,夫妻間徹底生分。


    謝儇雖漂亮,可床上花樣不比外頭的多,性情更是傲慢到不行,楊映又不會花心思哄。久而久之連房都不想踏了。


    可真實理由謝儇連說都不敢說,一味地欺騙著。


    而欺騙的人還是從小最疼愛自己的親姐姐,她握住了姐姐的手,實在說不出半個字。


    “楊家那邊怎麽說?”謝儷一問出口就後悔不迭。楊映今年都二十了,膝下尚且無子,有個丫鬟有孕,怎麽說都是天大的喜事,先有個後再說。


    謝儇躲開姐姐的炯炯目光,把玩著帶給榮憲的毛絨布豬,無所謂道:“祖母是真開心,母親是一般開心,至於世子他,不算非常開心。但總的來說,最無動於衷的人就是我。最可笑的是那個紫苑,從懷孕到現在,除了幾匹我賞給她的雲錦,什麽賞賜都沒有,世子也沒去看過她。”


    “這就好,楊家到底也是高門大戶,做不出抬舉丫鬟的事來。”攝政王妃一聽就安了心。


    謝儇撇撇嘴道:“還是小門小戶的好,要不是我嫁地這麽高,肯定能天天來姐姐這兒玩。”


    “你這嫁得還高。”攝政王妃戳了戳她的腦門,失笑道,“你一個月來我這兒蹭吃蹭喝不知幾回,還嫌靖安侯府太刻薄麽,你隻要不嫁皇室,哪個府第奈何得了你。”


    憑他們謝家的威勢,皇帝都要顧慮三分,別說這些公侯之家了。


    謝儇順勢蹭在了姐姐懷中,又是辛酸又是寬慰著:“姐姐辛苦了,嫁入了皇室,當初納個妾還大張旗鼓的,真的好過分。我今兒嚐了回姐姐的滋味,簡直恨不得把你王府的一群妾室都給賣了。”


    “說什麽呢。”謝儷輕輕訓斥道,可眉梢眼角的疲憊著實出賣了她的內心。


    這麽多年,怎麽可能不累。


    “近來那些姬妾們都安分嗎?”


    謝儷四兩撥千斤,淡淡道:“老樣子罷了。”


    謝儇轉了轉眼珠子,壞笑道:“那作死的韓氏,現在都好吧?”


    “當然。”謝儷冷冷一笑,意圖攀誣她就算了,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承兒頭上。


    “我看韓氏想姐姐的位子想瘋了,遲早死在自己的野心裏,估計和寧氏的下場是一模一樣的,姐姐會養那孩子嗎?”謝儇輕輕一嗤。


    王妃沉聲道:“我是懶得接手這燙手山芋,不過王爺似乎很有心。兒子或許我來養,至於女兒隨便尋個人就是了。別忘了,我這正院現下正住著一位孕婦呢,忙她的事都來不及。”


    謝儇曉得姐姐指的是燕笑,她奇道:“我也瞄見她幾眼,看得很萎靡呢。”


    燕笑本來也是個不錯的姑娘,還以為能做姐姐一輩子的幫手呢,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子嗣,若是個女孩好說,萬一是個男孩……


    “她——”王妃很無奈,隻得道,“不知道她在弄什麽,近來王爺都不願去瞧她,以往念在孩子的麵上,王爺是必定會去坐坐的,說幾句話寬慰寬慰她。”八成是真的對燕笑起了疑心,可這種疑心即便是一點點都是致命的,在王府裏一個丫鬟和婢生子失去了王爺的寵愛和庇護,將來還能有什麽前途。


    “喔,可能是她自個兒不懂珍惜吧。”謝儇不輕不重地道。隨即她假裝無意地問起了林氏近況,“那林側妃呢?”


    “一樣。”


    “嗯?”謝儇想知道地更多,仿佛這樣就能多知道一點關於他的消息。


    謝儷打量她一會兒,才問:“這樣關心她作甚?原先你不是最討厭姬妾的事情嗎?我說一句你都嫌煩。”今兒一連一個個地問過來,看著醉翁之意不在酒。


    該怎樣找個恰當的理由去向林氏示警呢?


    謝儇對此格外苦惱。


    楊映拿著林其琛的貼身物件肯定要去作妖,所圖必然不小。可是想要不驚動姐姐,成功在最短時間內讓林氏知曉可以說是難如登天。她對姐姐掌控王府內院的能力深信不疑。


    她斷然不敢打發個丫鬟去沉香榭傳話,省得姐姐誤以為是林氏在搗鬼。


    怎樣能讓姐姐不知道呢?


    “因為…因為……”謝儇嗯了半天,說道,“當時我氣極了,打了她一耳光。現在想想,覺得挺後悔的。”


    謝儷明顯一愣,狐疑之意漫上心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妹妹的性情她還不了解嗎。


    王妃吹了吹清醇的茶麵,笑道:“那儇兒想知道什麽?”


    “沒有啦,隨口一問。”在姐姐跟前真是連一口氣都不能鬆,謝儇特意撿了輕鬆的話題來講,比如自家的二嫂懷相不錯,極有可能是雙生子。


    “隻盼二嫂這胎少折騰點,平安生個侄子出來,那個丫鬟成日趾高氣揚的,我看了都心塞地慌。”謝儇嘟嘟囔囔地,又說,“左右二哥現在前程也有了,二嫂好生過日子,以後還是很不錯的。”


    謝儷微微一笑,道:“張氏肯靜下心來,對誰都好。還愁過不好日子麽。”


    謝儇瞅著滴水不漏、嚴防死守的姐姐,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既然攝政王府走不通,隻能借著三哥的路來走了。剛一開始,她並不想讓三哥多想,畢竟三哥自她大婚後,再不肯於她麵前多說林其琛一句。


    謝儇明白,三哥是為了自己好。


    哪怕林其琛打斷了楊映一條腿,三哥照樣悶得無半點聲響。


    可見三哥對她和林其琛這對夠男女的心防之重。


    尤其在聽了長姐和母親的敘述後,三哥更以為自己不願和楊映親近是因為林其琛的緣故,或者以為自己還沒有甘心,還想著能夠再續前緣。


    不過……


    人要死心,本來就難如登天。


    她好像也做不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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