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儷險些維持不住風度,目瞪口呆,要不是她記憶力良好,真以為被毀了清白的是自個兒閨女,人家又不肯負責,故而才帶了那麽多禮物上門,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又是誠心誠意磕頭道歉。


    這世道,真是顛倒個兒了。


    這位表妹,和王爺說的一分不差,行事簡直匪夷所思。


    不過,她懷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不宜多思,一門心思養胎。隻是,本來在王府住得開開心心的表妹,這事以後,辭了王爺,收拾起行囊,風風火火地進宮與太妃住一塊了。


    太妃僅管對薑允的執拗頗有微詞,但架不住最心愛的外甥女千方百計護著。


    便是後頭那樣離譜的一樁事,外甥女都替那薑允背了黑鍋,結結實實地被打了二十大板,驚掉了大周整個上流階層的眼珠子。


    “生下孩子那會,我也托母妃去過信。便是薑姑娘不願,孩子總歸是王爺的血肉,怎好流落在外,沒有名分。可惜月氏的太後姨母也沒法子。唉。”龍鳳祥瑞,尤其皇室,更是迷信於此,薑允生下那雙兒女,王爺剛聽聞的那會兒,著實打心底裏歡喜。


    到底,他子嗣單薄多年,便是如今也隻兩個兒子,不盡如意。


    說來造化弄人,薑允的未婚夫那會在邊疆戍守,以防流寇土兵侵襲。聽說也是個名門望族的公子哥,因立下赫赫戰功,加官進爵,封了侯爺。不幸,一場敵襲,被淬毒的流箭戳進胸口,當場斃命。


    太妃性子溫恪淡漠,隻經不住兒子的期盼,也向月氏太後去了第二封信。


    兩位位高德重的老姐妹一合計,打算來個釜底抽薪,悄悄地把孩子偷出來,送回攝政王府。隻是,月氏權柄牢牢握在皇帝手中,這皇帝最聽親妹妹的話,妹妹不肯,哪怕忤逆母親,也顧不得了。重點是,薑允不願意,本就因失了愛人,終日行屍走肉,尋死不下十回,人形都快沒了。若再失了孩兒,估摸著生無留戀。


    攝政王悵然若失,龍鳳胎的金童玉女,他又何曾不想。薑允,因以往幫王妃治療,也朝夕相見,時不時會說上一兩句話,多麽柔婉善良的一個女孩子。不過近日從邊境傳來的消息,他沉吟片刻,還是說了:“自公主遠嫁,表哥便時而抱恙輟朝,聽探子回稟,如今月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正是薑允。她素有名聲,跟著公主南征北戰,本便是有品階的軍醫,前些日子,聽說已經監國攝政了。”


    “那月氏皇帝……”


    “似乎已月餘不見身影,不少朝臣聯名彈劾,指控薑允數條大罪。”攝政王頗是感慨,“不過她混跡三軍,多有將士受她恩惠,與武將關係融洽。又有公主和皇帝的鼎力支持,到底,把握住了軍權,文官奈何不得。”


    近來,月氏朝政卻也不穩。


    攝政王妃也很猶豫不決,一方麵薑允當初盡心盡力,助她有孕,她是打從心底裏的感激。另一方麵,她怎能不忌憚。這樣有本事有靠山,子女雙全的女子,又有王爺的幾分情誼,若真進府來,怕是夜不能寐。


    “若是機緣巧合,見見那兩個孩子才好,聽說生得極好。”攝政王妃心裏透亮,王爺說穿了,也不過惦記孩子。從月氏傳回來的消息,一雙兒女,玉雪可愛,有個仙女美稱的親娘,孩子生得也是一臉仙氣,好看地不行。


    攝政王確實頗為牽念,但斷斷沒到拋下一切,去月氏看孩子的地步。他望著麵容姣好的王妃,溫存道:“那都是旁人的兒女,再好看,也非嫡出。本王可一直盼著你的孩兒。”得賢妻如此,他也不作他求了。


    王妃臉龐微紅,嗔了一口:“尤妹妹的身子快四個月了,今日來請安,我同她說了,這胎不論男女,待得出月子,封為側妃便是。近月餘沒看見王爺,臣妾瞧尤妹妹怪想的。王爺去看看才好。”


    “嗯…側妃便側妃罷。”


    尤氏身份平平,當初他略略一提,隻是庶妃之位。沒成想到了王妃嘴裏,竟是側妃。不過攝政王樂見妻妾和睦,能由妻子主動說起,可見其胸襟氣度,心下更是熨帖。


    王妃露出得體的微笑,抿了抿纖細的唇:「韓庶妃,你獨秀一枝夠久了,不抬舉一個側妃打壓打壓你,真以為自己是寧氏麽。縱是想學寧氏的張狂驕橫,也得掂量掂量自個兒的家世背景。」


    瞅著王爺心情不錯,謝儷略有猶豫,才謹慎道:“沉香榭我遣人收拾地差不離了,至於丫鬟,我升了綠竹做一等婢女,她行事周全,我是放心的。還有兩個內院當差多年的婆子,老實規矩,我一並撥過去了。想必林氏還有陪嫁丫頭和仆婦,若是不夠,再補便是。”


    王妃的餘光一直落在王爺麵上,見他倏地沉了沉臉,極為不快。不過仍是淡淡道:“甚是妥當。後日進府給你磕個頭,便也成了。”


    “聽聞其父為兩淮鹽道,又是江南名門。臣妾估摸著,一個庶妃還是當得起…”


    話尚且說了一半,便被打斷,攝政王麵上不豫:“林氏行為不端,品行不檢,已逐出林氏宗祠。庶妃,也不是一個出宗之女當得起的。”


    “臣妾明白了。”摸清王爺對她的態度,王妃才好掂量著行事。她早已知曉林氏是個王爺不喜,伶仃一人的出宗之女,現下瞧王爺的臉色,便知這林氏不過在王府混口飯吃,毫無寵愛可言,更別提動搖她的地位了。


    “時辰尚早,我先去瞧瞧尤姬,晚上再過來陪你用膳。”攝政王被王妃說起有孕的尤姬,不免對她們母女頗是掛念。算起來,幾位公子小姐也許久未見了,怪想的。他又細細在王妃耳畔叮嚀幾句,神色曖昧,攝政王妃佯裝惱火,輕輕捶了王爺肩頭兩下。


    “王爺趕緊去才是,尤妹妹盼了許久了。”


    攝政王噙著笑意,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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