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有些想笑,這個時候了,他依然對她存著戒心,隻要她插手後宮,她就和母妃一樣,都是妄圖顛覆大魏。


    「兒臣假傳您的口諭,命陸韶遣人入宮去接皇弟。」


    她把陸韶摘了出來,陸韶是她養出來的棋子,假傳聖旨是死罪,無論對錯,皇帝都有可能會處死他。


    果然皇帝聽到這句話,臉色變得奇差無比,他立起身,厲聲道,「跪下!」


    姬姮心內發出一聲冷笑,曲腿跪在地上。


    姬煥嚇得縮在角落裏不敢動。


    皇帝揚聲對外道,「去把陸韶叫進來!」


    外頭布政使應著聲跑開。


    過一會陸韶踏進門裏,一見著地上跪著姬姮,也趕緊就地跪倒,「奴才有罪。」


    皇帝哼聲,「你是有罪!你罪在辨不清真假,她說是朕的口諭,你就信,朕看你聰明伶俐,沒想到你竟是蠢貨!」


    陸韶聽他這一說,先是迷惑,旋即猜出他是因姬姮接姬煥出宮的事生氣。


    他連忙伏在地上,「請陛下責罰。」


    牆角的香案上掛著一條長鞭,皇帝拿在手裏,踱步到他身前,揚起鞭子對著他的後背揮去。


    他下手極狠,抽的陸韶背上滲出血跡,陸韶任他抽打緊咬住下唇,愣是忍下來沒哼一聲。


    那鞭子聲傳入姬姮耳中,像敲擊在她心上,砰砰砰,她說不出自己什麽感覺,但她胸口裏積攢著越來越多的憤恨,逼迫著她去宣洩。


    「父皇打他有什麽解恨的,您不如打兒臣。」


    皇帝手發顫,轉身罵她,「你以為朕捨不得打你?」


    陸韶緩了口氣,側眸望向姬姮。


    她挺直背,彎唇笑道,「兒臣從不會這麽以為。」


    皇帝啞然。


    姬姮仰視著他,從前她跟皇弟那般大時,她總張手要他抱,他抱著她到處走,穿過一層層宮牆,在無人處偷偷陪她捉迷藏,那時他有多疼她,她甚至可以騎在他背上玩耍。


    可是現在全沒了。


    「或許兒臣被姬轅抓去入藥才是最好的。」


    她呼出一口氣,這句話終於被她說了出來。


    皇帝抖著聲,「你又在說什麽胡話?」


    姬姮望了一眼棺材,呢喃道,「兒臣很羨慕五皇姐。」


    姬鎏是死了,但她會載入史冊,她是大魏的榮光,也會長存在百姓心中,她在皇帝心中永遠是最獨特的存在。


    皇帝張著唇,未幾喝她,「你覺得朕會一再縱容你胡言亂語?」


    「父皇從來沒有把兒臣當女兒過,」姬姮笑道。


    皇帝急走到她麵前,揚手朝她麵上扇。


    「其實您一早說明白,兒臣不過是個可以隨時宰殺的藥人,兒臣可能就不會讓母妃那麽難過,至少她不會難過的去死,」姬姮眼中湧出水霧,她看不清他什麽表情,也不想再看。


    皇帝的手硬生生停在她臉側,他極速籲氣,良久衰敗的退到椅子上坐倒,他自嘲笑起來,「你母妃真恨朕啊。」


    這句話落,陸韶就看著姬姮的眼淚顆顆落盡塵埃裏,她真的傷心,傷心的臉上維持不住冷漠。


    叫人看了想抱進懷裏哄著,怎麽也不捨得看她哭。


    皇帝交疊著手搭在膝頭,仰頭靠著椅子,「朕若真拿你當藥人,又豈會容許你活到成年?」


    姬姮抬袖子胡亂將臉上抹幹淨,閉唇不再回他。


    皇帝摁著太陽穴,疲憊的揮揮手,「都下去。」


    姬姮起身快步走出去,陸韶也踉蹌爬起身,準備走出去。


    「朕鞭打了你,你會記恨朕嗎?」皇帝淡聲問道。


    陸韶欠身道,「陛下已經手下留情了,奴才若是還記恨,當真該死。」


    皇帝笑一下,手指著他道,「可別學劉幹那個滑頭。」


    陸韶微笑,「劉公公常跟奴才說,一定要好好為陛下辦差,切不可辜負陛下的厚望。」


    皇帝點點頭,「劉幹這人滑頭歸滑頭,朕用著還算順心。」


    他這意思便是,雖然劉幹是皇後身邊人,但他用的趁手,暫時不會棄用。


    他這話也是試探陸韶,看看他對劉幹的態度,劉幹一手將他提拔了上來,按理來說,是他的恩人,他如果因著皇後的事趁機對劉幹落井下石,為了討好新主,背棄舊主,這種人也不是什麽善類。


    好在他見陸韶麵容誠懇,明顯對劉幹感恩,可見是個忠厚念舊情的老實人。


    皇帝嘆了口氣,「出去吧。」


    陸韶悄聲退出門。


    皇帝捏了捏眉心,隨手將鞭子扔到桌上,側目就見姬煥還蹲在角落裏怯怯望著他。


    皇帝眉目變慈和,沖他招手道,「煥兒過來。」


    姬煥戰戰兢兢走到他跟前,「父皇……」


    皇帝抱他到腿上,拍著他的背道,「煥兒不怕,父皇不打煥兒。」


    姬煥小手撓著腦袋,懵懵懂懂問道,「父皇會殺皇姐嗎?」


    皇帝微震,轉而失笑道,「當然不會。」


    ——


    陸韶挨了一頓鞭子,回屋後那疼就有些遭不住,他背靠到木架旁,忍著疼將衣裳褪下來,那背後的布料被血浸濕了,他低嘆一聲,反手摸到水盆裏擰幹毛巾,小心擦拭著後背的傷。


    屋門這時被敲響。


    他提著聲道,「沒栓,進來。」


    那門便被推開,隻見姬姮跨進門,她幹杵在那兒,毫不避諱的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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