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鐵連燃燒生命的舍身一擊,頓時穿過那名親兵,落在三丈外。竟沒有殺死他,許鐵連苦澀地笑了笑,這是他的殺手鐧,練成後從未施展,沒想到第一次使用便失手了。轉頭看了眼許雲峰,他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逃吧,隻要你們還在,劍穀就還在,我不行了……”


    “師傅,師傅……”許雲峰連喊幾聲,卻沒回應。許鐵連呆呆望著劍山,氣息漸弱,暗淡的目光閃了一下,而後倒下去了。幾名親兵跑過去,刺了十幾劍,一個個窟窿,飆出鮮紅的血箭。


    “不……”許雲峰怒吼一聲,眼中流血,心痛欲爆。


    麵容粗獷的漢子從地上爬起,愣了會,轉頭望向許雲峰。剩餘的幾十名親兵也慢慢圍上來,許雲峰臉色蒼白,不能再糾纏下去了,瞬間連出數劍,在防守中突然使出鶴劍式,刺向對方手臂。他果然不管不顧,硬接了一劍,而後更狠辣地刺中許雲峰左臂,以傷換傷。許雲峰捂著傷口,跳出包圍圈,飛快地跑到許雲夢身邊。他定定地凝視著她圓圓的臉龐,白皙的臉上沾滿血跡,眼睛已經閉上了,眉頭緊鎖,似還在擔憂他人的安危。


    “啊……”仰天怒吼一聲,許雲峰拔去三支裝有倒鉤的箭,背起她,發足狂奔,鶴翔九天身法運轉到極致,轉眼到了東麵山坡上。回頭一看,族人快被殺光了,還在反抗的人越來越少,這樣下去,有死無生,他不敢想下去。


    麵白無須的漢子包紮了傷口,臉上猙獰可怖,與麵容粗獷的貼身護衛一起,帶著十名護衛,十名親兵,追向許雲峰。轉眼即到跟前,許雲峰回頭,飄然向前奔去,他並未進礦洞,而是在山坡間奔走,遇山翻山,遇水涉水,逢林必入。他要引開這些人,但願其他人真能借此逃脫……


    許雲峰的身體如被點燃了,心在燃燒,內力在燃燒,大腦在燃燒,烈火熊熊,緊緊裹著他。雙腿如被砍下了一般,失去知覺,兩耳失聰,隻見樹木,大山小山往後飛一般倒退,而後看見風如一湖池水擋在前麵,他一頭撞進去,撞得破碎。


    日上三竿,他在狂奔。日落西方,他還在狂奔。當夜色如一頭巨獸,嘶吼著,一口吞下他,他才力竭,緩緩停下來。


    麵前是個小山穀,泉水幽幽,花草茂盛,似從未有人來過,兩頭小鹿正低頭喝水。許雲峰一停下來,眼睛一閉,“噗通”一聲,倒在溪水裏,昏迷過去。許雲夢的屍體滾落一旁,嚇得小鹿跳走兩步。待再無動靜,兩隻小鹿緩緩上前,一隻嗅了嗅許雲峰,一隻嗅了嗅許雲夢,並未發現什麽,轉身離去了。


    花草具有奇異的芳香,靈氣逼人,許雲峰昏迷了,倒在溪水裏。寒氣似被吸引了,活躍了許多,將他體外的香味吸入肺腑之中,而後被那團寒氣吸收。從丹田裏鑽出來,沿著筋脈緩緩流轉,到了左肩傷口處,盤踞不動了,絲絲寒氣滲透進筋脈與皮肉之中。這一劍刺穿了手臂,好在並未刺中骨頭,寒氣滲透進去後,慢慢恢複傷口。


    兩個時辰後,許雲峰的意識慢慢醒來,他嗆了幾口泉水,冰涼的水進入肺腑,刺激得他大腦一個激靈,清醒了。他的精神比常人強上一倍,不易疲憊,即使每天睡一個時辰,也足夠了。這次昏迷隻是內力耗盡,無以為繼,渾身酸軟。他掙紮著直起身子,盤膝坐下,忍著肢體的酸痛,對著月亮呼吸吐納。周圍的靈氣蜂擁而入,鑽入他體內,天上的月光灑在他身上,淡淡的光輝融進體內。那團寒氣受到支使,更加快速地在傷口處旋轉起來,一炷香時間後,傷口愈合,留下一個淡淡的紅痕。


    恢複些力氣後,許雲峰站起身,抱起許雲夢,放在草叢邊,捧著水幫她擦幹血跡。每擦一下,他的心便刺痛一下,每擦一下,他的怒火便熾烈一分。回想這一天的事,彷如噩夢,安寧祥和的劍穀,轉眼被毀,族人被殺光,這是為什麽……


    他的心沉寂下來,想到許雲龍哪去了?為何沒有見他現身?他死了嗎?還是躲起來了?祖劍到底是什麽?為了它,老穀主竟可以犧牲族人的性命,值得嗎?轉而,他想到爹還在禁地悟劍,是否被發現了?爹是死是活……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怦怦亂跳,難以壓抑。他跳起身,跑到樹林中,挑了棵兩人合抱的樹,揮劍砍到。劍光飛舞,樹枝脫落,大樹被切成一段段,而後被剖開,形成一塊塊木板。


    半個時辰後,一座小木屋搭起來了,散發著濃濃的木香。許雲峰將許雲夢抱進木屋,放在木榻上,靜靜地凝視著她。許雲夢如沉睡了般,大大的眼睛合上了,蒼白的麵容合上了兩個可愛的酒窩,笑意盈盈的嘴唇閉合了,一襲白衣合上了她豐潤的身體,她的心神也合上了。許雲夢如關上了門,將許雲峰推出去,自己留在裏麵。


    慢慢退出木屋,關上門,許雲峰將她的容貌銘記在心,兩行熱淚湧出。深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點燃了樹枝,火苗串起,燒著新鮮的木塊,木香愈發濃鬱,更透著一股溫馨的香氣。大火越燒越旺,吞噬了木屋,火苗肆虐,騰飛。他觸摸著熾熱的火苗,掌心刺痛,他的心卻一片柔軟,似撫摸著她的臉頰。許雲夢徹底消失,這個如母親一般,照顧了他十二年的年輕女子,他沒有保護好她……


    他知道,她本可以嫁出穀外,不用再困死在劍穀,不用再住山洞,可以住進房子裏,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她為了照顧他,耐心等他長大,能夠獨自生活,她不忍過早離開……


    他恨上了那把從未蒙麵的祖劍,是它,如魔鬼一般,奪走了所有人的魂魄,讓所有族人為它瘋狂,是它把一代代族人束縛在山穀裏,是它,今天害死了許雲夢,還有師傅,還有……


    許雲峰在幽幽泉水邊挖了個小洞,以細小的各色石子鋪滿四周,而後將許雲夢的骨灰放進去。蓋上土,鋪上鮮花,如此幽靜的地方,她一定會喜歡的。


    埋葬過去,不是為了忘卻,而是銘記。埋葬過去,不是為了逃避,而是奮發。


    許雲峰凝望著西邊,劍穀的方麵,良久,才收回目光。一天沒吃東西,肚子餓得咕咕叫了,他趴下身,喝了幾大口泉水,清涼透心。在山泉邊,有幾棵細小的枝椏上掛著小小的果實,龍眼般大小,紅的,青的,黃的,黑的,綠的,各色都有。他認不出來,摘了一顆青的吃了,酸澀難忍,他卻生生咽下去。


    紅色的刺鼻,黃色的香甜,黑色的苦澀,綠色的清脆。待各色嚐了個遍,並無大礙,他頓時將所有果子都掃蕩了,一口一顆,吃了個精光。肚子沒有填飽,也不會餓得難受了,心口被刺激得火辣辣的,暫時舒緩了那股壓抑不住的悲痛。


    盤膝在許雲夢墳前坐下,靜下心,緩緩運轉龜鶴玄功與靜心養神訣,在五髒六腑盤旋了幾圈,而後過四肢十二正經,入奇經八脈,回歸氣海。一圈一圈的運轉,內力漸漸恢複,越來越強勁,真氣在筋脈裏咆哮一般,橫衝直撞。而那團寒氣則隨著真氣而走,一絲絲滲透進去,修複筋脈,使其更加堅韌,粗壯。如今,通過呼吸吐納,寒氣漸漸增多,愈發凝實,強大,能夠支撐內力一直運轉,而不衰竭。他發覺,寒氣品質比龜鶴玄功練出的真氣更高數籌,隻是如今尚為弱小,被內力帶動運轉,輔助其增強。


    清晨,第一道太陽光芒射進林中,刺入許雲峰的眉心。“轟隆”,隻覺耳邊一聲轟鳴,內力洶湧而來,撞擊在一處,又一道關竅打通,龜鶴玄功到了第五重。昨天內力耗盡後,新增的內力更強大,充滿活力,不再如之前那般暖綿綿的,不推不動,隻能慢慢磨。而今,似乎真氣吸收了寒氣,變異了,真氣更加霸道,充滿了攻擊性。他凝氣於指,彈指射出,真氣破空而出,擊中一棵小樹,洞穿而過。若是擊中人的要害,肯定非死即傷。


    許雲峰轉身往回走,如今功力大進,對上那兩名貼身護衛,即使打不過,也能逃走。不殺光他們,難消心中之恨,他朝西邊飛躍而去。


    許雲峰逃亡時,並未掩飾行蹤,那二十二人很輕易地尋到蹤跡,一路追來。他們一夜未停,隻在補充食物時,休息了半個時辰。兩名貼身護衛走在最前,其他二十人散開,四處尋找,在快要到小山穀時,後麵傳來一聲慘叫。


    “啊……”淒厲的慘叫聲接連響起,兩名貼身護衛急往回趕,隻見一個人影飄然遠去。死了五名親兵,粗獷大漢怒拍一掌大樹,留下個深深的掌印,“是他,沒想到這麽能跑,追。”


    麵白無須的大漢陰笑一聲,摸了下肩上傷口,眼中閃過陰厲之色,默默追去。剩下的五名親兵惶恐不安,跟在十名護衛身後,四處掃視,深恐那人又從草叢裏跳出來。


    許雲峰突然襲殺了五人,轉而往北方逃去,那邊崇山峻嶺,樹木繁茂,極易躲藏。他緊張的精神,放鬆了些,這個襲殺的遊戲要一直進行下去,直到殺光他們。經過上下西山的鍛煉,平常的山路走起來,速度極快,他的身法也輕靈,內力汩汩而出,不虞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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