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蕙同誌如同真正來送恩惠的同誌一般,回屋拿出一個紅花的小布袋子裏,掏出三張布票和一張大團結塞給呆滯的周小雪:“夠你買的確良白襯衫了吧,我告訴你,我可不會故意使壞!”


    張秋月大力鼓掌:“宋同誌,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同誌!”


    她為她剛剛嫌棄宋同誌感到懺悔!


    宋恩蕙哼了聲,小樣兒神氣的很。


    捧著布票和錢的周小雪感覺跟拿著燙手山芋一樣的。


    她本意是想宋恩蕙給她洗衣服來著,哪有要錢要票的。


    若是踩一腳就得賠十塊錢,她那上次和尿布混為一談怎麽算?


    農村的孩子不矯情,農村孩子的布料自然也不矯情。


    周小雪氣鼓鼓把錢塞回給她:“我不要你的錢!”


    “哎,你幹嘛。”


    “我衣服不值那麽多錢,你也別擺你城裏人的譜。”周小雪拿著寶貝衣服去打水用皂角洗腳印了。


    宋恩蕙比她更氣:“你愛要不要。”


    張秋月:我想要!


    有錢罵我一頓都可以。


    張秋月望著那十塊錢心疼,對著翹著二郎腿的周老四吼道:“幹活。”


    周老四指了指兩個小孩。


    鋸子能兩邊拉扯,盼兒和獅獅都板著小臉,鼓起臉頰,用盡渾身力氣,拉動鋸子,木頭在鋸子拉動下漸漸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


    獅獅眼神堅定,小身板隨著鋸子的節奏上下起伏,盼兒才四歲,扯鋸子有些吃力,但依然倔強地不肯放鬆手中的鋸柄。


    周老四嬉皮笑臉的:“媽,你看看我侄子侄女多好。”


    誰喜歡幹活誰是狗。


    這段時間他被折磨的豬狗不如,難得放一天假,還要鋸木頭,幹脆累死他好了。


    張秋月望著兩個孩子欲言又止。


    盼兒衝著奶奶甜甜一笑,軟糯糯的說:“奶奶,我和獅獅哥哥可以的。”


    “行吧,你們幹。”張秋月也不破壞孩子的積極性,幹脆去補補草鞋。


    原本她想買雙解放鞋或者白底黑步的老土鞋,但沒有票,啥都買不了。


    當她把草鞋補好的時候,宋恩蕙出來,拿出一件軍裝給周小雪:“哎,你看。”


    在當今社會,綠軍裝是全民喜愛的衣服,不僅質量好,代表的意義更重要,穿出去特有麵兒!


    周小雪震驚的看著宋恩蕙。


    宋恩蕙哼了聲:“我一個哥哥是營長,一個姐姐是文工團領舞的,我家才不缺軍裝呢,這件就當送給你了。”


    張秋月望著宋恩蕙心情都有些複雜了,這大小姐,縱然她有天大的脾氣,也是可愛的呀。


    周小雪拒絕:“我不要,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蠢哎,隨便踩別人衣服,就要賠一件那麽貴的軍裝,那往後你又得罪我了,是不是要賠很多東西,我說你家裏人怎麽放心讓你來下鄉的呀,也不怕你被騙死!”


    宋恩蕙:“喂,你怎麽說話的,我才不蠢呢,我是跟著我未婚夫下鄉的,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他要下鄉,那我肯定要跟著一塊兒啊,這樣才能彰顯我們愛情的純潔。”


    周小雪想了想點頭。


    “有道理哦。”


    張秋月:“哎!”


    她沒打斷兩個小姑娘的談話。


    她們倒是不打不相識,瞬間成為好姐妹了,蹲在井邊叭叭的聊天。


    張秋月滿腦門問號,這兩個小姑娘什麽思想啊,愛情的純潔要靠吃苦得到的嗎?


    她又看向兩個兒媳。


    劉小荷滿臉讚同。


    饒鈺清戲謔地看著,一雙上揚的狐狸眼閃過絲絲譏諷,莫名帶著蠱惑人心的味道,見張秋月看過來,微微收斂神情:“媽,怎麽了嘛?”


    張秋月輕咳一聲,被她看得莫名有點不好意思:“沒啥,我去跟你爸一塊去木頭。”


    周智林古怪地看她一眼,提醒道:“你握錯地方了。”


    “我能不知道嗎!”張秋月瞪他,瞄了大家夥一眼,迅速調整地方。


    周智林敢怒不敢言。


    周老四翹著二郎也怡然自得,但無聊待著總是沒滋沒味,於是哄著妹妹給點吃的。


    他存款變清零,窗戶都沒有玻璃,更別提弄點好吃的犒勞犒勞自己了,剛剛小妹有核桃酥,他就厚著臉皮去要。


    周小雪護食的很:“不給!”


    之前四哥有好吃的,都沒有給過她,現在她有好吃的,還想她給,做夢呢!


    哼。


    她可記仇了。


    周老四無奈,又來到二哥身邊:“哥,我們上山唄,看看能不能抓點鳥烤來吃。”


    周老二被高高堆起的木柴包圍,前方是木樁,雙手握緊了鋒利的斧頭,每一次揮斧,都果斷有力,斧鋒與木柴接觸的瞬間,木屑四濺,他側頭斜了眼老四:“你看咱媽都在幹活。”


    酷愛幹活的周老二,理解不了老四偷懶的世界。


    鬧騰一圈周老四沒轍,又找上張秋月:“媽,我沒一分錢了,你能給我點錢不?你看我最近多麽的勤快,簡直能評上村裏的標兵了,看在你兒子那麽長臉的份上,施舍個一兩塊唄。”


    張秋月:“你的錢呢?我記得你有點存款啊。”


    “我哪有啊,全都被我哥那群酒肉朋友霍霍光了,你再看看我的玻璃都是碎的,也太磕磣了。”周老四蹲在他老娘麵前,一副脆弱的小可憐姿態。


    張秋月嘴角抽了抽。


    這小子,真能演。


    他去國營飯店的次數,比全家吃肉的次數加起來還要多,慘什麽。


    張秋月想了想說:“標兵同誌,假如你每天能像是正常小夥子一樣賺八個工分以上,往後我給你一塊錢零花錢。”


    隻能賺五六個工分的周老四同誌,臉瞬間垮了,要不到錢,回屋躺著去了。


    但等到家裏做好飯的時候,他一咕嚕就爬起來了,比誰都快衝到飯桌麵前。


    宋知青也被對象拉著去知青點吃飯了。


    恰好周老大回來,也帶回來了一個噩耗,“咱們家老六喜歡拆機器鑽研,竟然拆了兩架拖拉機,雖然是報廢的拖拉機也值不了多少錢,但是他不滿意舊型號的,又要去拆新型號的,加起來都有上千塊,我們家哪有那麽多錢給他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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