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們從來沒有聊過這件事,」我語氣輕快地說,「我們喜歡保持現狀。不管怎樣,我永遠也不會嫁給他。」


    「因為他是希臘人?」


    「因為他太希臘了。他都快把我逼瘋了。」


    為什麽凱蒂總是要用她的標準來評判我?難道她看不出來我不需要她擁有的東西嗎?難道她看不出來我現在這樣就非常開心嗎?如果我的語氣聽起來很氣惱,那隻是因為,我擔心她是對的。我內心深處的一個聲音也在問我同樣的問題。我永遠不會有孩子。我有一個男朋友,可他整個夏天都不在,開學後也隻在周末才過來——要不然,他就是在忙著踢足球、參加學校的排練或者周六去泰特美術館[6]參觀。我把我的一生都獻給了圖書、書店、書商,還有像查爾斯、艾倫那些書卷氣的人。這樣一來,我最終也活成了一本書:被束之高閣。


    我很高興回到名爵車裏。伍德布裏奇通往al2高速公路之間的路段沒有測速攝像頭,我的腳一直死死地踩在油門上。當車子開上m25高速公路[7]後,我打開收音機,聽瑪麗爾拉·弗羅斯特拉普[8]的廣播。她正在談論書籍。我這才感覺好受一點。


    * * *


    [1]互惠生,指來自外國的家政助理,住在寄宿家庭裏,主要負責照顧寄宿家庭的孩子,同時承擔一些家務,以此來賺取報酬。有些國家對互惠生的年齡有要求,還有些國家要求互惠生必須為女性,互惠生通常可以取得長期逗留的簽證。


    [2]《艾德溫·德魯德之謎》,英國文學家查爾斯·狄更斯的遺作。這部偵探小說尚未完稿,狄更斯就因腦溢血去世。


    [3]蘇菲·漢娜(sophie hannah,1971—),英國犯罪類小說作家以及詩人,二〇一五年創作了《字母袖扣謀殺案》。


    [4]高雪維爾,法國乃至歐洲最著名的滑雪勝地,坐落在阿爾卑斯山穀。


    [5]英國的預備學校學前班招收三到四歲的學生,幫助他們在七八歲進入預備學校做準備。預備學校是為了幫助十一歲至十三歲的孩子們升中學做準備。很多中學與預備學校都是關聯學校。


    [6]泰特美術館,倫敦最受歡迎的美術館之一,位於泰晤士河南岸,與聖保羅大教堂隔岸相望。


    [7]m25高速公路,又稱倫敦外環高速公路,是一條環繞英國首都圈的環狀高速道路。


    [8]瑪麗爾拉·弗羅斯特拉普(marie frostrup),英國知名記者、電視節目主持人,以主要播報藝術類節目而在英國廣為人知。


    信


    你也許已經想過,我編輯了二十年偵探小說,應該已經意識到自己捲入了一樁謀殺案。艾倫·康威沒有自殺。他去塔樓上吃早餐,有人把他推了下去。這難道還不明顯嗎?


    兩個很熟悉他的人,他的律師和他的姐姐,堅稱他不是那種會自殺的人。而他的日記表明,他死前還興致勃勃地安排好了之後的日程:購買劇院門票,安排網球比賽,與人相約吃午餐。似乎這也證實了他並非自殺。他結束生命的方式,既痛苦又充滿不確定性,讓人感覺不對勁。而那些嫌疑人早已排好隊,等著在最後一章擔任主角了。克萊爾曾提到他的前妻梅麗莎,還有他的鄰居約翰尼·懷特,一位與他曾有過節的對沖基金經理。甚至她自己也和他發生過爭執。詹姆斯·泰勒的動機最明顯。艾倫在他打算簽署新遺囑前一天去世了。詹姆斯也能進入這棟房子,而且他知道,如果陽光明媚,艾倫會在屋頂上吃早餐,而八月天氣一直都很暖和。


    開車回家的時候,我腦子裏冒出了這些想法,但我還是消化了好一陣才接受事實。在一本偵探小說裏,當一名偵探聽到某某史密斯先生在一輛火車上被砍了三十六刀或是被人斬掉了腦袋,他們很快就接受了事實,覺得這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他們打包好行李,然後出發詢問,收集線索,最後逮捕。可我不是偵探,我是一名編輯,而且一周以前,我的熟人中沒有一個人離奇死亡。除了我的父母和艾倫,我認識的人都活得好好的。當你想到這件事的時候會感覺很奇怪。書籍中和電視機裏有成百上千起謀殺案。如果沒有它們,敘事作品很容易被淹沒;然而,在現實生活中,幾乎看不見它們的蹤影,除非你正好沒選對住的地方。為什麽我們對謀殺案這麽著迷,是什麽在吸引著我們——犯罪,抑或是破案?我們會不會對殺戮本身有一種原始的渴望,因為我們自己的生活是如此安全舒適?我在心裏默默記下一筆,去查查艾倫的書在宏都拉斯(世界謀殺之都)的汕埠[1]的銷量。也許,那裏的人根本沒有讀過他的書。


    一切都歸結於那封信。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查爾斯把那封信送到警局之前,我已經複印了一份。我一回到家,就把它拿出來,再次仔細閱讀。我記得那封信有一個異常之處——信件是手寫的,而信封上的字卻是列印的,恰恰與阿提庫斯·龐德在派伊府邸發現的那封信的情況相反。馬格納斯爵士生前收到一封列印好的威脅信,而信封上的字是手寫的。它們分別有什麽含義?還有,如果把兩件事聯繫在一起,有沒有什麽我沒發現的更深的含義或是某種規律?


    那封信是艾倫在常青藤俱樂部交稿後的第二天寄來的。盡管查爾斯打開它時撕掉了一部分郵戳,但我真後悔當時沒有再查看那枚信封,看看它是從倫敦還是薩福克郡寄來的。無論信是從哪裏寄來的,可以肯定的是,它是艾倫親筆所寫——除非是有人用槍指著他的腦袋逼他寫的。寄信的意圖非常明確,對嗎?我回到伏尾區的公寓裏,手裏拿著一杯紅酒,點燃了第三根香菸,我不太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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