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早春時節,但西苑已經開出許多花,空氣中都是香甜的氣息。


    慕汐月的院子雕欄玉砌、典雅幽靜、鳥語花香,與樸素的秦府其他院子格格不入。


    京城所有男人都羨慕他娶了丞相千金,可他卻從未因此開心過。


    慕汐月生得極美,又是大家閨秀,她仿佛會發光一樣,每每看到她,就提醒著他曾經幹過的那些齷齪事。


    他反複告訴自己,當初選擇走這條捷徑,就要接受這條捷徑帶來的所有痛苦,誰知,這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捷徑。


    但他總想逃避,若不是今日慕汐月落水,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踏進這兒。


    正想著進去後如何麵對她,卻看到慕汐月的侍女出來了,侍女見到他後上前道,“大人,夫人休息了,交待說不要打擾她。”


    秦善文怔了怔,他是知道慕汐月的,發生這麽大件事情,她肯定最希望他去看她,他沒去,她肯定會一直等著。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落霞,落霞跟她主子一樣是個實誠人,不會說謊。


    他站定,“夫人可還好?”


    “女醫來瞧過,說有把握能治愈夫人。”


    “那就好。”


    秦善文看了看那邊的花窗。也好,看到她淒慘的樣子說不定會心軟,即使不心軟,也多少會有點內疚。


    他交代侍女好好照顧慕汐月後,轉身離開。


    剛走出西苑,就看到母親的貼身嬤嬤在等他。


    “大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無非是些家長裏短的事情,他都已經聽膩了,部裏的事情已經夠他煩的,家裏還一地雞毛。現在又得去聽幾個女人嘰嘰喳喳,他哪有這個心情,隻說道:“我還有事,母親那邊的事情全憑她作主就是了。”


    “大人,不僅僅是夫人的事情,還有兩個孩子的事情,還有表小姐的事情,您都不管嗎?”


    秦善文無奈揉揉太陽穴,抬了抬手,“走吧。”


    秦府老夫人的庭院裏。


    還未進去,就聽到孩子的哭聲。


    張芷嫣正抱著哭泣的安哥兒柔聲安慰,母親懷裏抱著寧姐兒,似乎也在哭。


    “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還不是那個女人幹的好事!”秦老夫人怒道:“那個賤人居然罰跪安哥兒!安哥兒剛從水裏出來,差點沒了半條命!她怎麽忍心!”


    秦善文看了看左右,好在沒有其他人,母親應該是早就想要發脾氣,所以秉退了下人。


    他走過去從秦老夫人懷裏接過寧姐兒,有些不悅道:“母親,不要總是一口一個賤人,那件事不是慕汐月的錯,何況這些年她嫁過來安分守己,溫良恭儉,從未犯過什麽錯。”


    “從未犯過什麽錯就行了?當初你娶她是為了什麽?為何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隻是個從六品?!”


    秦善文也鬱鬱不得誌,事情沒有往他預想的方向發展他也深感無奈,也曾像母親一樣怨過慕汐月,但還是沒辦法把所有過錯都歸到一個弱女子身上。


    秦老夫人說完這番話劇烈咳嗽起來,張芷嫣見狀,急忙放下安哥兒,過去幫秦老夫人順氣奉茶。


    “在我心裏,從始至終隻有芷嫣一個兒媳,我看著她長大,這些年若不是她侍奉左右,我這條老命早就沒了!我還有幾年可活?什麽時候才能親耳聽她叫我一聲母親?!”


    說完,她咳得更厲害了。


    張芷嫣連連安慰:“姨母何必在意這個?我早已把您當作親生母親看待,這個稱呼您若是想聽,我偷偷叫給您聽就是。”


    秦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就是你這不爭不搶的性子,才讓善文把這事耽擱這麽久,現在我還在,還可以替你爭爭,若是我走了,你可怎麽辦?”


    “姨母快別說這喪氣話,您是會長命百歲的!還要等著我給您再生孫子呢!”


    說完朝秦善文使了個眼色。


    秦善文亦上前安慰:“母親,您要好好養身體,兒子絕不辜負芷嫣。”


    話音剛落,張芷嫣忽然幹嘔。


    秦老夫人和秦善文異口同聲:“怎麽了?”


    “一個月還不到,不應該這麽早有反應吧?”


    張芷嫣捂著胸口,柔弱道:“可能是因為剛才喝了碗藥的緣故?”


    “好端端的,為何要喝藥?”


    張芷嫣猶豫著沒有開口。


    秦老夫人急道:“你倒是說啊!好不容易有了這個孩子,可不能出差錯!”


    “今早我去看妹妹,她說藥苦,讓我替她試藥,我喝了整整一碗藥。”


    秦老夫人坐都坐不穩,顫顫巍巍站起身,“快,快叫大夫來!這麽大件事,你怎麽不早說!”


    張芷嫣拉住秦老夫人,“姨母,我沒事,一碗祛風寒的藥而已,不礙事。”


    “怎麽不礙事!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


    秦老夫人一邊喊大夫一邊怒斥秦善文:“這就是你嘴裏溫良恭儉的妻子!讓別人試藥這般惡毒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張芷嫣見秦老夫人真的要叫來大夫,咬咬嘴唇,眼角含淚:“姨母,大夫來了,會看出我有孕在身,萬一傳出去,我還有什麽臉麵待在秦府?”


    秦老夫人驀的停住召喚下人的手,旋即咬牙道:“都怪慕汐月那個賤人!占著茅坑不拉屎!她現在除了一個相府千金的身份還有什麽?我們也從未在她這個身份上撈到半點好處!”


    秦善文眉頭緊鎖。


    張芷嫣繼續安撫秦老夫人。


    許久,終於把秦老夫人安撫好。


    秦善文與張芷嫣一前一後出了秦老夫人院子。


    張芷嫣從後麵牽住秦善文的手,“文哥,我今天真的特別害怕,那麽大一碗藥,若我肚子裏的孩子真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辦?剛才在姨母那兒,我不想讓她老人家擔心,不得不故作堅強,其實我心裏怕極了!”


    她一邊說一邊將秦善文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處。


    觸碰到一片柔軟,秦善文的心也跟著軟了下去。


    “嫣兒,讓你受苦了。”他抬頭看了看天,心中下定決心,“若這個孩子命大,我一定給他一個名分;若這個孩子沒了,日後我也定會補償你。”


    張芷嫣伏在秦善文胸膛,嘴角緩緩上揚:“文哥,我什麽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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